昔,漢司馬公著書《太史公言》。
謂,史家絕唱,無韻離騷。
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炎黃武帝三千載,煌煌華夏風雲會。
網舊聞,察興亡,觀盛衰。
言分本紀,世家,列傳。
本紀,載帝王言行政績,開疆拓土,斐然武功。
世家,察王侯開國,子孫世襲,股肱環北辰,忠信奉主上。
列傳,謂敘列人臣事跡,扶義倜儻,立功名於天下,彪炳史冊。
可入其三列者,皆世之人傑也。
人傑者,多世家子弟出身。
縱是寒門,其祖三代內必有顯貴。
匹夫草民,八世赤貧,通達何其難也。
若鳳毛麟角,鮮見而非無也。
山無常勢,水無常形。
芸芸眾生,不免異類。
……
夫子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朝水東流,暮日西墜。
山中寒暑,草木枯榮,時光若沙。
浮雲白衣,變幻蒼狗,星辰移轉。
時年,中原陷落百五十載,河北之地皆入蠻夷,王族南逃,偏安江畔。
魚米之鄉,豐盈物產,商隆而民衰。
南北皆有強敵,東西夷狄時有襲擾。
南安之地,四方不安也。
南安之北,曰漠北國,獅豹也。
南安之南,曰德裏國,虎視也。
南安之西,曰凱睦爾,狼顧也。
南安之東,曰扶桑國,垂涎也。
四方強敵環立,皆視南安為盤中餐肉。
國衰民弱,委身以圖自保偏安,或避之,或以財帛撫之。
然胡蠻夷狄,貪得無厭,時擾之,欲蠶食。
江山傾覆,社稷累卵。
朝堂之上,朽木為官,禽獸食祿,不思強國,專營黨爭,以謀私利。士大夫皆沉湎酒色財氣,歡宴達旦。
民亦爛泥朽木。
富者不仁,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留戀於青樓畫舫,靡靡之音。
貧者麻木,不思進取,怯懦無勇,卻善於內鬥,常思據他人之物為己有,見小利而忘大義。
漠北鐵蹄踏中原,鳴鏑射落長安花。
漢家黎民齊聲歎,披發左衽不為家。
國破家亡日,百姓刀兵苦。
向北山河今不在,可憐宗廟無人祭。
堂堂華夏,果無人矣!
……
南安國都,臨州。
一抹殘陽映進永和殿,半片殷紅。
南安國皇帝唐栩,手持一柄長劍,劍刃滴血,兩具屍體俯臥階前。
“陛下,下旨投降吧。”群臣再次齊聲高呼。
唐栩目視殿下百官,目光陰冷。
“爾等皆南安股肱之臣,世受榮寵。今國家危亡,胡虜圍城,正該合力殺賊,碎骨以報社稷!卻為何又來逼宮,讓朕做這亡國之君?再有言降者,便如這殿上死屍!”
右宰相蘇守道垂手而立,緩緩言道:“這殿內有百官,城外有萬千胡兵,陛下能殺的盡嗎?”
唐栩怒道:“我知你等心意。南安國滅,胡酋為帝,便隻損了一個唐家皇帝了了。你蘇守道獻城有功,仍不失富貴榮華。便是換了個主子,仍可搖尾乞食。”
蘇守道也不惱,依然緩緩的問道:“社稷淪陷,陛下卻隻言臣子錯,難道陛下就沒錯嗎?”
“朕何錯之有?”
“哼哼!”蘇守道鼻中輕哼兩聲,“何錯?錯大於天也!偏安一隅,國小兵微,卻不查民情,連年對外用兵,妄圖收回中原故土,以至觸怒天威,漠北天兵舉國來攻,江山不保,偏安難求。而今漠北天兵到來,陛下卻還不能順時勢,非要我南安人玉石俱焚,隻為保唐家江山。凱睦爾占我西域,德裏國攻我西南,倭國沿海燒殺。更有百姓為稅賦所累,民不聊生,賣兒鬻女,餓殍遍野!陛下為一國之君,上不能安社稷,下不能保黎民,難道不是錯嗎?可知萬民皆想剝陛下的皮,生啖陛下血肉…”
“你住口!”唐栩怒不可遏,劍尖直直指向蘇守道。
蘇守道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陛下不想讓我說,盡可以過來一劍刺死我,隻是卻又能堵住這天下的幽幽眾口嗎!”
唐栩癱坐於龍椅,眼中垂淚:“朕登基以來,勵精圖治,隻圖強國家之兵,恢複河山故土,雖無大功,又怎堪稱大錯呢……”
此時,便聽皇城外殺聲震天。
臨州已然城破,漠北兵直殺皇城。
唐栩萬念俱灰。
“罷了罷了!天命如此,亡我基業…朕為一國帝胄,失了祖宗江山已是大罪,豈可麵胡酋而跪,受他羞辱。哈哈哈…”唐栩苦笑道,“你等與我同殿二十載,便將這人情賣於你們,拿著我的屍身去邀功請賞,再續富貴!”
言罷,唐栩橫轉劍身,劍刃劃頸,血濺當場,立撲倒地。
蘇守道等百官打開宮門,跪拜胡虜。
南安國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