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
————《易經.乾》
神州橫玉帶,水上千帆渡,浙東運河連汪洋。
運河北岸,穎州西北,有個朱橋鎮。
此時正逢初十大集,街上喧鬧異常,店鋪林立,販夫走卒,叫買叫賣,好不熱鬧。
鎮東郊好大一片楊樹林。
夏末好驕陽,樹蔭可乘涼。
樹幹挺拔,冠幅巨大,遮天蔽日,枝葉縫隙間透過陽光,撒做滿地點點星。
林邊一座茶鋪,兩間茅草屋,門外擺了三四張方桌,十幾個男女老少村民,或站或坐,正圍著個說書先生。
那先生六十多歲,著一身灰布麻衣,補丁摞補丁,頭頂布帽,也已磨損出線頭。
其身形瘦削,黑燦燦一張皮包骨的臉,額上三道深紋,好似藏不住的苦大仇深,唇上兩撇狗油胡,一撇向上,一撇向下,薄片子嘴一開口,卻是一副尖細嗓。
“諸位父老,在下穎州城東,人稱說書劉三。一雙腿行千裏路,一張嘴討百家飯,今日到貴地,有勞父老鄉親多關照。咱們閑話不多言,今日說的這段書講的是臨州城破,漠北兵入南安。漠北人於城中屠殺劫掠,直殺的是血流成河。可憐臨州城的男子挨個兒被砍了腦袋,摞成一堆兒做京觀,更有那婦女被擄進軍營,受盡淩辱折磨而死。唐家皇帝拔劍死,親王太子把命喪,唯有高陽公主不知蹤,至今不明落哪間。話說那高陽長公主,楚莊妃所生,天子長女,素來不喜紅裝愛武裝,善弓馬騎射,常率麾下女兵,於場中操練。然而畢竟女兒身,社稷隻需男兒郎,哪有女兒多逞強。出身亡國帝王家,倒還不如做個尋常百姓,亂世雖苦,卻也能苟活性命,隻是可惜泱泱華夏,為異族所統…”
人群中有人低聲道:“漠北人橫征暴斂,殺我百姓,更是苛捐雜稅,老百姓的日子根本沒法活了,也不知道這苦日子何時到頭。”
劉三眨巴著眼睛看向眾人,突然嗬嗬一笑,言道:“日子艱難,諸位可拜菩薩啊。”
“嗨!現在的神明也是不開眼,我等百姓便是日日拜,夜夜拜,還不是照樣苦。”
劉三笑道:“我說的這位菩薩,可不是觀世音,也不是三清如來,而是打西邊來的一位真神?”
有人問道:“西邊來的?什麼神?”
劉三往左右瞧了瞧,低聲說道:“這便就是從西邊波斯來的聖火神,人稱光明王…”
一名老者急忙擺手,言道:“哎呀,先生可莫要說了…咱們朱橋鎮地處偏僻,平時也少有外人來,說點擦邊的事倒也罷了,可莫要說這什麼光明神了,那些都是殺官造反的亡命徒,若是被漠北人抓到都要…”
老者一邊說,一邊用手掌做了個砍腦袋的手勢。
劉三言道:“怕的什麼?便是你怕被砍頭,我怕丟了命,這漠北人才能入了我華夏。叫我說,不管是西邊來的還是東邊來的,能靈驗的,那就是真神。”
“哈哈哈…”
人群後麵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人群外站了個衣衫襤褸的少年。
這少年十六七歲年紀,蓬頭垢麵。
一身衣衫雖然說早看不出原來顏色,但卻是綢緞的,頭發披散大半,還有一半勉強束住,發髻間插了根小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