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餘韻(1 / 2)

嵇康去世後,他的竹林好友們自然悲痛萬分。

昔日他們之中最具“龍章鳳姿”的天下第一美男、天下第一才子,就這麼慘死於司馬昭的惡政屠刀之下,慘死於鍾會那個萬劫不複的惡人之手,他們的心,自然比那些不甚熟悉的圍觀者、比那些太學生們更加痛心萬倍……

嵇康的葬禮。

因嵇康堪稱魏晉時期第一“爆紅”之人,他的刑場表現又是如此令人為之動容,故他的葬禮也就成了都城萬人空巷的大事。

山濤與阮籍等人商議後,決定嵇康的墓地不能如常人那樣,在平地上起一個凸出的墳堆。他們決定要給嵇康建一座“山墳”,讓他像一座高山那般,永遠挺立在人間。

於是,他們選擇了嵇康的故裏譙銍(今安徽渦陽石弓),位於宿州西去一百二十裏之地。嵇康的墓地選擇在一處山坡上,以山洞為墓穴。這座小山坡較四周高出許多,俯瞰著周圍的田地平川。

山濤說:““嵇叔夜之為人也,岩岩若孤鬆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他又說:”就讓叔夜永遠挺立在這裏吧,讓他的龍章鳳姿永遠俯視天下,讓黎民百姓都能對他膜拜致敬。“

嵇康的朋友們全都默默點頭。

嵇康的墓穴並不大,也無需埋葬多少隨葬品。隻是把他一些心愛之書,以及他平生最喜歡的那把琴,隨之放進了棺材裏。

山濤念了悼詞,簡略地敘述了嵇康那剛毅堅定、寧折不彎的人生。阮鹹在旁邊彈奏起嵇康生前最喜歡的曲子。

曲罷,棺材被數人抬著緩緩放進洞穴般的墓坑裏。用石頭封門並填土後,在墓前立了一座石碑,上麵刻著“嵇中散康之墓“。

一切準備好之後,一眾人等全都跪下來,朝著墳墓慟哭告別。

嵇康的妻子和一雙兒女跪在最前麵。長樂亭主的哭聲最為響亮:“叔夜,你就這麼離去了,讓我今後的日子怎麼過?說好了我們相依白頭,你竟如此拋下我……”

在他們身後,就是山濤和嵇康的一眾兄弟們。他們一個個身穿白衣,朔風中吹拂著他們淩亂的頭發,以及憔悴的臉龐。

在他們身後,則是數以千萬計跪著的太學生以及四麵八方自動前來的百姓們。一時間,哭泣哀嚎之聲響徹原野……

風吹著四周的荒草婆娑起舞,驚起草叢中的飛鳥。天地之間昏黃一片,蒼蒼茫茫無比寬闊……

此番葬禮之後,往昔熱熱鬧鬧的竹林之約,飲酒彈琴博弈蕩然無存,魏晉男子天團就此永遠畫上了句號。大家各奔東西,默默度過自己的人生。隻是,人們對於未來更加迷茫,更加沒有信心。

於是乎,阮籍更加痛飲無度,多日迷醉不醒。不過,他的迷醉已是習慣,家中和官場都習以為常。

他多日不去坐班,隻要司馬昭不製裁他,無人敢與他過不去。司馬昭對阮籍倒是比較寬容,他說阮嗣宗為人極其小心謹慎,每次和他談話,他的言論都很玄妙深遠,從來不評論別人的長短得失。在他為司馬昭寫《勸進表》時,竟然也大醉不醒。司馬昭派人來拿稿子,阮籍醉眼朦朧地匆匆寫了交差。

至於劉伶,這位原本就是“無醉不人生”的天下第一酒鬼,因嵇康去世,他更連續多日飲酒,隻飲得天昏地暗不知時日。

這個被稱為“酒仙”和“醉侯”的史上最著名酒鬼,就是以他的醉酒,來逃避亂世中那些不合理、不平等之事,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醉眼朦朧的劉伶出行時 ,竟讓仆人扛著一把鋤頭跟在身後,說自己如果死了便就地埋葬。如此驚世駭俗之言,仆人覺得他又在說醉話。醉酒後,他竟然脫光衣服赤裸裸,還對斥責他的人叫道:“誰說我沒穿衣服。我以天地為屋,草房為衣。“他這種以醉酒為名,肆意妄為地反抗混亂世道的舊禮教,與阮籍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其實,劉伶的好酒無度,正如比他晚出生幾百年的詩仙李白所說:“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以劉伶為名的“劉伶醉“酒竟然流傳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