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帝對自己大發感慨,頗有些推心置腹之意,郭威也有些動容:“陛下苦心,臣亦略知。宵小之言,如狂犬吠日,不必在意。如今陛下春秋正富,應是與春秋時越王勾踐那般臥薪嚐膽以待時機,日後必能雄霸天下,一統六合,再造盛世!”
這話可是說到了石敬瑭心坎裏去了,他一聽便感覺遇到了知己一般,頗有些眾人皆疑,唯我獨行,正艱難時卻遇到誌同道合的同伴似的,不由得感動起來,歎息一聲上前拍拍郭威肩膀:“唉,難得文仲知朕苦心啊!可朕之苦心,天下人知者又何其少也?”
郭威並未因此減少一分恭謹,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仍然麵帶微笑地說道:“正因其少,陛下更得韜光隱晦。古語不是有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衝天之語嗎?越王、楚王都能如此,陛下雄才大略,又豈是那些諸侯可比的?”
石敬瑭一聽,不由得笑容滿麵,欣慰地看著郭威,用力點了點頭。
石重貴、杜重威一聽,也不由得側目而視,隨後二人對視一眼,那目光中好像在說:這才是高手啊,幾句話就說到了皇帝心坎裏,讓皇帝心情大好,此等功夫值得自己好好學上一學!
臥薪嚐膽說的是越王勾踐,一鳴驚人說的是楚莊王熊旅,都是春秋時期稱王爭霸的南方諸侯。石敬瑭見郭威以此來進諫比擬,也覺得說到了自己心坎裏去,更加高興,話頭一轉問道:“文仲,朕問你個事。朕聞你覲見之前,劉知遠和他在待漏院內又鬧了一場,”他一指杜重威,將杜重威嚇了一跳,正要辯解與自己無關,純是那土匪沒事找事,不料皇帝並不理他,仍自說道,“仍是不願和其並列同平章。知遠是朕心腹愛將,戰場上不惜命的衝鋒陷陣救了朕幾次,為朕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重威雖不才,可長年累月地跟隨朕鞍前馬後效命,即使沒有功勞也當有些苦勞!他兩個於朕心中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更何況重威是朕的妹婿,他不看僧麵也要看看佛麵吧?劉知遠何以屢屢辱之?莫非對朕不滿,心懷怨望?”
杜重威聽到這話,幾乎要落下淚來,心裏頓時一暖,哎呀我的陛下哎,這才真的是體恤俺老杜呢!難道這是皇帝大舅子想給俺這妹夫出口氣?立馬精神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郭威。至於石重貴,則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一言不發。這事跟他可沒什麼關係,他早就加了同平章,又將由鄭王改封齊王,由小國改封大國更加顯貴,與劉知遠郭威他們本來就沒什麼衝突,此時樂得站在一旁吃瓜看戲。
郭威聽皇帝提到劉知遠,也有點頭痛,皇帝當然知道他們結義十兄弟的事。當初他在軍中和九位情投意合的哥哥們結拜,因他最幼,相貌又好為人又機靈,九位兄長都極為喜歡他疼愛他。大哥李瓊教他兵法,二哥史宏肇教他軍中諸事,三哥劉知遠教他馬上騎射諸般武藝,諸位兄長俱與他情誼極篤,教導他諸般本領都毫不藏私,但稟性脾氣則各不相同。如今那些兄長都零零散散的飄泊在各地,唯他和劉知遠二人在朝中任職,所以兄弟倆自然走的近些;而他這位結拜義兄劉三哥,大多數時候看起來精明強幹,粗中有細,給人印象並不怎麼糟糕;可也有些時候卻讓人覺得其為人處事無異於土匪一般,頗符合這年代文人對武人的看法,那就是粗鄙不文,橫行無忌。
劉知遠被人暗罵為土匪,是因他幹了許多讓文官士子們絕對接受不了的事。最有名的便是他娶親一事,根本不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世人所走的尋常路。當年他因家境貧寒三十多歲了還在打光棍,別說一人吃了全家不餓,而是連自己肚子都經常混不上個東西往裏填的,沒奈何隻得投軍想謀個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