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握著從窗口遞出的票據,少年眼眶濕了,握緊手裏的胸針和票據,胸針的尖刺刺破了手掌,破口處沁出兩滴細小的血珠,順著手掌流下來,少年懵然不覺。腦海裏隻有幾天前,堂哥羅宏對他說過的話:“笙子,認命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我是你哥,我才跟你說這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你現在家徒四壁,養自己都困難,想什麼都是白想,拿什麼奢談給人家幸福。”
是啊,自己拿什麼奢談給人家幸福。這麼想著羅北笙覺得連想的力氣都沒有了,順牆癱坐在冰涼的地上,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那天開始,腦子裏就一直有個聲音對他說:你完了。
她總是那麼鮮活明媚,看似大大咧咧,卻總是讓人如沐春風,像個小太陽般溫暖著他,可是自己又該如何回應她呢?
撂下這頭不表,再說蕭晴這邊,替羅北笙姥爺交了治療費,回家的路上頭腦冷靜下來,立刻覺察到自己的行事方式有些欠妥,冒冒失失地替人家交了住院費,雖然是辦了件好事,但會不會傷了他的自尊心啊。算了,不管了,反正錢已經給出去了,冷靜下來才發現身上少了件東西,摸了摸胸口,壞了,是那枚胸針——她的粉紅色雕刻有雛菊圖案的珊瑚胸針,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她多餘地摸了摸褲兜,又掏了掏書包,都沒有。糟了糕了,希望別讓老媽知道,這當年可是姨姥姥送給母親的禮物。
回到家,母親在忙著照顧弟弟,父親在廚房忙著,她假裝回屋換個衣服,敷衍了過去,總算是躲過了父母的世紀大巡檢,她沒有想到這枚惹事的胸針第二天會奇跡般的回到她手裏。
翌日上午是寒假第一天,吃過早飯,羅北笙如約而至,身上背著的書包鼓鼓囊囊似乎很沉,兩人各懷心事,都很默契的做著作業,做完作業,羅北笙看了看蕭晴,又看了看牆上的鍾表,對蕭晴道:“能幫老師倒杯水嗎,我渴了,來了一上午都沒喝上一口水。”
“忘了,忘了,失誤失誤,羅老師要喝什麼,茶嗎還是咖啡、還是可樂。”
“白開水!要咖啡、可樂你家有嗎!淨說哪個沒用的!”羅北笙笑道。
趁著蕭晴去倒水的空檔,少年悄悄從兜裏掏出胸針,先放在了蕭晴的筆袋裏,停了一下,又覺得不妥,偷偷拿出來,拿在背後,正巧這時蕭晴回頭,他隻好對她說:“啊,還是給……給老師加點茶葉吧,對了你的書我想翻一下,去你臥室看一下行嗎,最近又買什麼新書了,我翻翻去啊!”
“去吧,別給我翻亂了,我的書都做了記號,要喝什麼茶,花茶還是綠茶,這裏還有苦丁茶,要不要來點,去火的,你什麼時候變得事兒這麼多的。”她向他狐疑地看了一眼。
蕭晴忙著給他倒水沏茶,並沒發現他的小動作,羅北笙手裏攥著胸針背在身後,快速溜進臥室,放在臥室書桌上,又用書壓著,假裝翻找書籍,順便幫蕭晴疊了疊被子,撿了一本有手寫字的書,走出了臥室。對蕭晴說:來來,蕭晴,你先坐下,我跟你說點事兒,寒假我要暫停補課工作。
“為什麼,你看我的成績提高了,英語、數學也都及格了,各科成績總分前進了十幾名,要不我和我媽說一下,從這個月開始,對不起,應該從上月你生日開始,按市場價格支付你相應的課時費,之前是因為你還沒到16歲,不好意思了啊。”
蕭晴知道自己又失言了。又找補了一句:“如果是嫌我媽給得少,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能力值這個價錢,可是好好的,你怎麼不教了。是我哪裏不好嗎,是不是......我太笨了!”
“不是,不是,跟這沒關係,我……我家裏,家裏有困難,寒假和之後我還要打……工”少年低下頭,聲音也越說越低,最後細不可聞。
“不是你的問題,而且你怎麼會笨啊,這學期你的成績提高的很快,還有你那十幾萬字的小說是那麼容易就寫出來的嗎,對了,這裏這本書我借走了,一周後還你,行嗎?”羅同學拿著一本被翻得很厚的舊書,尬笑著對蕭晴道。
蕭晴看了一眼書名,是那本她經常翻看的《何博士備論》:“不行,這書不借,這書是孤品,是我這些書裏翻得最多的一本,抱歉啊!地攤淘的,隻此一本,恕不外 借。”
“這不就是一本破書嗎,算不上多值錢,這才5塊7毛錢嗎,沒有很貴,”羅北笙看看麵前的書,又看了看蕭晴淡笑著說道,其實他就是想逗逗眼前的女孩,他知道這些書裏哪本都是她的掌中寶,他怎麼可能奪人所愛。
“一本書的好壞,珍貴與否怎麼能用價格來評價哪!”
羅北笙似乎並不想接她這個話頭,從書包裏拿出兩摞東西放在桌上,一包是用牛皮紙包成一捆的報紙,是一卷外文報紙。一包是用報紙卷著的一疊卷子和幾本書。然後將兩包資料推到蕭晴麵前,介紹說:“這一份是每月我伯父寄來的外文報紙。我挑了一批,你把這些作為閱讀理解,作為認識新詞彙的渠道,看不懂就查字典,都看完了,我再送一批新的來,這包是數學、英語、曆史、地理、語文等幾科的知識點,重點、難點叢書,還有這套卷子是曆年真題集錦,等你把高二的課程都搞明白就可以做這套曆年的真題集了。”
蕭晴心想:“怎麼著,他這是要托孤嗎?你既然不教了,幹嘛搞得這麼煽情啊”聽說他不教了,蕭晴明顯有些激動。
“那以後你還來教我嗎”帶著最後的一絲希冀她看向他。
“啊……,那什麼,謝謝,蕭晴,謝謝你家的茶。”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地轉了個彎,羅北笙硬著頭皮說了個謊,手在桌子底下攥緊了拳頭,還是忍住了沒說出的話,片刻後,他換了一副笑臉指著那本書道:“沒事兒,書不借了,逗你玩哪,知道這書是你的心愛之物,我……我走了。”
“不借了?”女孩奇怪,羅北笙一會兒要借書,一會兒又說課不教了,是不是有話要說,還是家裏有什麼事兒啊。
“逗你玩哪!別介意,你小說的樣刊來了送我一本,走了。”說罷,轉身離去,背身走出門時,右手朝後邊搖了搖算是“拜了個拜”的意思。
這次蕭晴沒有去送,一句“暫時不教了”然後又是送書又送卷子的是什麼意思,她看著那堆東西心裏就來氣,心頭火起,胸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感。“呼啦”不知哪裏來的火氣,她將一桌子東西掀翻在地。走到臥室又一把將桌上的書本掀翻在地。一隻粉紅色珊瑚胸針從樹中掉落,這胸針不是丟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把胸針翻過來又看了看,沒錯,是自己的那隻,怎麼會在這兒啊,是他!一定是他,是羅北笙,可他……這他媽的又算怎麼回事啊。
從那天開始,直到寒假結束,新學期開學,兩個人再沒有任何的交集,直到新學期都過了兩個多月,羅北笙一直神出鬼沒,出現的時候,總是一臉疲憊,有時身上還有一種油煙味,那是一種廚房煙火氣味,他的衣服也不再是一向的潔淨模樣,而且前胸領子和袖口也會有斑斑點點的油點。眉毛總是擰成一個大疙瘩。讓人感覺他腦袋上有塊黑雲彩似的。劉昊曾幾次想找個機會同他聊聊,都被他不鹹不淡的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