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我說過的讚美裏最誠懇的一個。”
“謝謝!”葉正宸走後,我坐在電腦前,一邊和老媽視頻聊天,一邊吃著比利時Leonidas的現製巧克力。
可可脂絲滑香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唇齒留香,甜蜜漫過味蕾淌進身體,連嘴角都滲出了幸福。
老媽問:“你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我笑了嗎?也許吧。
“朋友送的巧克力很好吃。”
“朋友?男的女的?”老媽又開始八卦。
“你別胡思亂想,他是我的鄰居。”
“我聽你李阿姨說,國外思想觀念開放,好多留學生都受了影響,以為在國外做什麼都沒人知道,說同居就同居,說分開就分開,沒有一點道德觀念和責任心。還有些人,在國內有家,也在外麵亂搞,你可不能讓人家騙了。”
“你放心吧,我不騙人家就不錯啦。”
“你個死丫頭,什麼時候能讓我安安心呀?”媽媽無奈地搖搖頭,坐直身子,靠近攝像頭。
我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鍾添今天來了,問你在那邊怎麼樣。你到日本那麼久,怎麼沒給他打個電話,也沒告訴他你的聯係方式?鍾添這孩子多好,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唉!果不其然,數年如一日的嘮叨又開始了。我自動屏蔽後麵的“歌功頌德”,品嚐美味的巧克力。
“小冰,鍾添這麼好的男人你不要,你倒是想找個什麼樣的?長相好的?那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那根本靠不住。小冰,你告訴媽媽,你為什麼不喜歡鍾添?他哪裏不好呢?”
印鍾添究竟哪裏不好?這是一個值得認真深思的問題。我認真思考了許久,居然想不出來。
我和印鍾添勉勉強強算是青梅竹馬。他的父親和我的父親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是多年的同事,也是多年的朋友,兩家私交甚好,所以我和印鍾添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在我關於幼年的片段化記憶中,比我年長四歲的印鍾添總是坐在街口的老榆樹下看書,陽光穿過細碎的榆樹葉落在他臉上,映出最寧謐的微笑,那微笑浸透了清風的舒爽。我時常被那舒爽之意引誘,抱著一本童話書湊到他身邊,也讀得津津有味。
記憶中的印鍾添,永遠高高大大,永遠是我需要仰望的大哥哥。
命運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它總在順理成章的時刻設下不可理喻的轉折,而你無權抗議。我和印鍾添的轉折出現在半年前。
那日,清風拂柳,驕陽灼灼,印鍾添把我約到南州市最小資的咖啡廳,幫我點了一杯我生平喝過的最貴的咖啡。浪漫又不失優雅的咖啡廳內,西裝筆挺的印鍾添陷入沉思,我則埋頭琢磨著苦得要命的藍山咖啡為什麼不送點奶精和袋糖?忽聽印鍾添說他喜歡我很久了,問我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我當時就笑了。
我偏著頭笑看他,剛想誇誇他終於有幽默細胞了,卻見他局促地捏著純鋼的咖啡匙攪動咖啡,一點開玩笑的跡象都沒有。
如遭雷劈的片刻震驚過後,我急忙收回笑臉,搖著手說:“哥哥,你別逗我了。”
他雖沉穩,但並不木訥,一見我的表情便懂了我的拒絕。
“這麼多年,你從來沒喜歡過我嗎?”
“不是,我很喜歡你,喜歡哥哥的那種喜歡。”
他久久無言,直到咖啡冷透了,他才溫和地對我笑道:“那我以後就做你的哥哥吧。”
我連連點頭,生怕晚了一點,他就會後悔。
從那天後,他沒再提過喜歡我的事,依舊對我關心愛護,但我的老媽沒那麼好應付,一天到晚埋怨我不該拒絕她心目中的乘龍快婿。
……
坦白地說,我也深深以為印鍾添稱得上經典老公人選,相貌端正,溫文有禮,還勤奮上進。大學畢業後他考上了國家公務員,分配到市政府,前程一片大好,簡直就是標準女婿的範本。
無奈深受言情小說荼毒的我總以為那種欲罷不能的滋味才叫愛情。
我每天瞪大眼睛等待著一個男人,讓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為他生,為他死,為他肝腸寸斷,無怨無悔。然而,大學五年過去了,我的真命天子還在來找我的途中,不知何時能到達目的地,而我大把的青春就在老媽苦口婆心的嘮叨中熬過,就連躲到了日本,我也沒能逃脫。我開始有點後悔今天蹭了葉正宸的網絡。
唇齒間,可可脂的甘甜淡去,泛起微苦,我又伸手去拿巧克力,發現盒子已經空空如也,我不禁艱難地咽咽口水。
原來,有些東西,嚐過了是會上癮的。
“小冰,媽媽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
在老媽的一再追問下,我決定不再逃避,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媽,我知道他是百年不遇的好女婿,可我不喜歡他這種類型的男人。”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為了爭取寬大處理,我坦白了我對夢中情人的要求:“我喜歡軍人。”
“軍人?”老媽一聽,頻頻搖頭,“軍人沒有人身自由的,一道軍令下來,他們必須無條件服從……哪能照顧好你?”
接下來她又是長篇大論,給我一條一條地逐一說明嫁給沒有人身自由的軍人有什麼不好。
可是,不管做軍嫂有多少無奈,多少悲哀,我就是喜歡。一想到那身墨綠色的軍裝,那挺拔的身姿,還有那強烈的禁欲感,我就春心蕩漾。偶爾,我想象著為我的未來老公脫軍裝時,幫他一顆一顆解開扣子的場景,
我的口水就開始泛濫,恨不能馬上出現個軍人,我撲上去給他解扣子。
為了這個崇高而偉大的夢想,也為了保護我長期處於疲勞狀態的耳膜,三個月前,當收到大阪大學醫學部研究生入學通知時,我一咬牙,一橫心,決定放棄保研的機會,隻身來日本求學。
我對老爸美其名曰我要挽救日漸沒落的醫療事業,當了半輩子醫生的老爸一感動,把攢了二十幾年的老本都給我拿出來了:“去吧,到了那邊好好學習,好好照顧自己。”
我摟著他的脖子一頓親:“老爸,你真是我的親老爸。”
老爸感動得老淚縱橫。
就這樣,我懷著最單純、最美好的心願來到日本求學。我未曾想過身在異國的艱辛,未曾想到會遇見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經曆那段欲罷不能的愛情,如果想到了——
我還是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