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宸用沒受傷的手摸摸他的頭,說:“不用謝我。以後過馬路千萬
要小心,要看好紅綠燈,還要牢牢牽住媽媽的手,記住沒有?”
男孩點點頭。
我愣了好久,終於從葉正宸和這對日本母子的對話中醒悟過來——原來他的傷不是因為被黑社會追殺,而是為了救一個闖紅燈的小孩子。
母子兩個千恩萬謝之後,去給葉正宸繳醫療費。
我咬牙切齒地看向強憋著笑意的葉正宸,怒吼:“你耍我!”
“你非要把我想成低級趣味的色狼,我也沒有辦法。”
“你!”很多種情緒彙聚到一起,有氣,有急,有心疼,也有擔憂,複雜的情緒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下意識想要伸手打他,手抬起來,對著他一身的鮮血淋漓哪裏落得下去。
這時,醫生過來給他處理傷口,拿著酒精幫他擦拭、消毒。看見醫生用酒精棉為他鮮血淋漓的手臂殺菌消炎,看見他強忍著痛苦,眉峰緊緊糾結在一起的樣子,聽見他極力壓抑疼痛的沉沉呼吸,我真覺那每一下的疼痛都在我心上。
葉正宸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眼睛怎麼紅了?該不是心疼我了吧?”
“誰心疼你?誰心疼你!我會心疼你?哈哈,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幹笑兩聲,站起來,扭頭往門外走。
“丫頭,你去哪?”他問。
“買點豬蹄和排骨,回家給你煲湯。”
“記得多煲點。”
“知道了。”
走出急診室的門,我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眼淚劈裏啪啦掉下來,怎麼都擦不完。我是真的心疼他,心疼得要窒息了。
我將屈著的無名指咬在嘴裏。每次覺得痛苦時,我就會不自覺地做這個動作,可為了一個男人還是第一次。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心疼他,可就是心疼,疼得受不了。
一隻手拂過我臉上的眼淚,很輕,很柔,也很暖。
“傻丫頭……”葉正宸把我的無名指從唇齒間拉出來,看著上麵深深
的齒痕和淚痕,徐徐地歎息,不輕不重,“哭什麼,我又沒死。”
我哭著把臉埋在他的肩上,極力壓抑著抽泣。他的身上染著濃烈的酒精味和血腥味,還有一點點,獨屬於他的味道。
我在他懷裏仰起頭,滿臉嚴肅地對他說:“葉正宸,你不許再受傷。你再敢受傷,我和你沒完。”
“好,我答應你。丫頭,別哭了,你哭得很難看。”
“……”
“你笑的時候特別漂亮。”
我氣得笑出來,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色狼!”
他垂眸看著我,在他眼底,我仿佛看見了一抹幽深。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心髒仿佛被絲絲縷縷的輕紗纏繞……
手機鈴聲擾亂了這份奇妙的感覺,葉正宸快速放開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和掙紮。
我手忙腳亂地接通電話,聽見馮嫂用溢滿興奮的聲音說:“小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噢?什麼好消息?”
“我們國家派了一批特優秀的救援武警來日本培訓,就住在阪大西門的JICA酒店。”
武警?特優秀的?
換作以前我一定笑得流口水,興奮地問問馮嫂裏麵有沒有帥哥,此刻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葉正宸的手臂——他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完,汙血中黏著少許塵土。
我認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至少應該壓製一下心中的興奮之情。
見我無話,馮嫂接著說:“我知道你最喜歡兵哥哥,特意幫你考察了一番,有個叫吳洋的帥哥,二十八歲,身高超過一米八,現在還沒女朋友呢。我和老馮正要帶他們去學校的食堂,你有沒有興趣來圍觀?”
“馮嫂,你真是對我太好了!”我有些壓抑不住了,笑意在嘴角蔓延開了,“我……”
“要不你過來一起吃飯吧,大家認識認識。”馮嫂熱情地提議。
我還沒回答,葉正宸一臉陰沉地瞪著我說:“別告訴我,你想把我丟在醫院,跑去食堂跟帥哥吃午飯。”
我也沒說要去啊,我回瞪他一眼,“哀怨”地對著手機說:“馮嫂,我現在有事,過不去。”
“哦,真不巧……這樣吧,我晚上約他們來我家玩,你有空時可以來我家串串門……”
“好。”掛斷電話,我沒來得及開口,葉正宸轉身進去繼續包紮傷口,整個下午不說話也不理我。
我以前真沒發現,葉正宸不笑的時候挺冷酷的,一張冰山臉讓周圍的氣溫好像都降了許多,氣壓仿佛也低了許多,讓人呼吸困難。我又煲湯,又撫慰,又講笑話,煞費了一番苦心,某人的臉色剛略有好轉,我又接到馮嫂的電話,說那幾個武警已經到她家了,最帥的吳洋也來了,讓我過去認識認識。
想到兵哥哥,我雀躍不已,快速盛了一碗湯端給葉正宸:“師兄,你慢慢喝,我去馮嫂家坐坐。”
葉正宸冷哼一聲:“見色忘義!”
“我哪有,這不是給你煲好湯了?”遇上這樣難伺候的人,我是滿腹委屈無處傾訴。
“晚點去他們又不會跑了,坐下來吃完飯再去。”
“可是……”
他將手臂舉到我麵前,質問我:“你是個醫生,能不能考慮一下病人的感受?”
“未來的醫生。”我嘟囔了一句。
雖是未來的醫生,但我好歹學了五年醫,深知生病的人大都因為身體不適,情緒反常,作為未來的醫生兼病人朋友,我深表理解和同情。於是,我乖乖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飯,葉正宸偏偏細嚼慢咽,吃得那叫一個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