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裏,空調的溫暖和濕衣服的冰冷交錯地撞擊著我的身體,寒意讓我的身體發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葉正宸笨拙地用左手脫下身上半濕的外衣,披在我身上,裹緊,又細心地挑出我濕了的頭發,放在衣服外麵。
“繃帶弄濕了沒?萬一淋濕了,會感染的。”我摸摸他右手的繃帶,沒濕,幸虧他穿了件外衣。
“如果你再跟那小子纏綿一會兒,那就難說了。”他回答的聲音比雨水還冷。
為了緩和氣氛,我又衝他甜甜一笑:“你完全可以在車上多等一會兒,等我們纏綿完了再出現。”
“看來我出現得不是時候。用不用我下車,讓他來車上繼續陪你纏綿?”
咦,這麼大的雨,這麼冷的天,我為什麼嗅到了某人身上濃濃的火藥味兒?
我繼續笑嘻嘻地緩和氣氛:“師兄,不勞煩你了,我們可以明天繼
續。”
他踩了一腳油門,飛馳的車穿過大雨,撞得雨滴飛濺。我急忙係緊安全帶,以防萬一。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葉正宸會一路沉默的時候,他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原來我就是個——隔壁,鄰居。”
“你不是嗎?”我笑著對他眨眨眼睛,“你該不是想做我男朋友吧?”
葉正宸輕蔑地瞥了我一眼:“你想得美。”
“嘁,你以為我稀罕呀!”
在我以為接下來的對話將是針鋒相對時,他的態度突然轉變了:“你真想和他在一起?”
我的思緒沒跟上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回答“想”吧,我對吳洋並沒有那種心亂如麻、欲罷不能的深情;說“不想”吧,他的確是我一直喜歡的類型,尤其他那身軍裝,真是讓我心向往之。
“唉!”我歎了口氣,不願意再想這件一團亂麻的事,便放音樂聽。
婉轉深情的歌聲傳來:“天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天知道我動了真情……”
葉正宸不知想些什麼,前方的街口亮起了紅燈,他竟然恍然未覺。
“紅燈!紅燈!”我急忙提醒他。
車子猛地一個急刹,幸虧我係了安全帶,不然就要撞上擋風玻璃了。
我轉頭再看他,他疼得咬緊牙,似乎方向盤撞到了他手臂上的傷口,我又氣又急:“你怎麼開車的呢?你的手不想要啦?”
他不說話,靜靜地望著我,我在他漆黑的眼瞳深處看到了我的影子:濕發貼在臉上,尖尖的下頜,粉唇微合,眼波流轉……
他的視線慢慢下移,眸色倏然一沉,不再移開。我低頭,隻見濕透的裙子貼在身上,幾乎完全透明,清晰地勾畫出少女精致的曲線:瘦削的腰
肢,纖長的腿。
“我能不能給你提個建議?”他說。
“什麼建議?”聽他語氣誠懇,我以為他會說下次記得帶傘,或者回去記得洗澡,以免著涼。
“以你的身材,70C可能更舒服……雖然,從視覺角度說,你穿這個尺碼,對男人更具誘惑力。”
這人……
這對白……
是我聽過的所有讚美裏,最無恥的一個!
我揪緊衣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身子瑟縮到真皮座椅的一角,緊依著車門。他仍然注視著我,不眨眼地注視著。
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我感覺自己正在被他用語言和眼神一點一點地剝光,一分一分地侵犯。我不知道別的女人遭遇這種情況會不會羞憤得狠狠甩他一個耳光,然後開門下車,從今往後跟他徹底絕交,但我竟然沒那麼羞憤,隻是有點害怕,有點惶惶無措,還有……身體內躥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慢慢溫熱了我被雨水淋過的身體,蔓延過四肢百骸,燒燙了我全身的肌膚。
這種感覺我從未有過,很舒服,每一根神經都被特殊的痛感刺激著。
情歌在一遍遍循環:“我不在乎你變什麼,我要成為你黑暗裏那道光,要帶著你,遠離沙漠的孤單。”
他的手伸向我,拉住我披在身上的外衣,我大驚失色,正欲反抗,他卻細心地把衣服整理平整,將衣擺蓋在我的大腿上,然後揉揉我的濕發。他笑了,不是壞壞的笑,是那種透著陽光味道的溫和的笑。
我亂了,整個身心被攪得亂作一團。
我不知道車子什麼時候駛進了學校,葉正宸為我打開車門,我才想起身在何處。大雨裏,我和葉正宸撐著他的衣服遮住雨,一路小跑進電梯。一見電梯裏的秦雪,我不禁退後一步,刻意與身邊的葉正宸拉開點距離。
電梯徐徐上行,我整理好紛雜的情緒,主動和秦雪打招呼:“這麼晚才回來?”
“嗯,在自習室寫報告。”秦雪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又看看我身邊的葉正宸,“你們也剛回來?”
“你們”兩個字她咬得很重。
“我和朋友去唱卡拉OK,剛回來。”
“哦。”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了,葉正宸擁著我走出電梯。我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秦雪在看著葉正宸,眼中閃著水光。我以為她早已走出了分手的傷痛,原來她還沒有。
我又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要忘記他,真的那麼難嗎?
心神恍惚地回到公寓,我脫下被雨水淋濕的衣服,躺在浴盆裏,熱水漫過身體,淹沒了我體內的悸動。我閉上眼睛,清晰地聽見隔壁循環播放的音樂——那首意味深長的《愛》,心緒又開始悸動。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葉正宸隻當我是妹妹,我也隻當他是兄長,我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然後,我按住心口,那裏傳來一陣深切的痛感,很疼,很疼。
我以前不明白秦雪為什麼明知道葉正宸是什麼樣的男人還會愛上他,現在我懂了:有些人,不管他曾傷害過多少女人,他就是能讓你愛得死心塌地,義無反顧。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多久,我不知不覺睡著了,竟做了個難得的美夢。
夢裏,空氣夾雜著青草的芳香,我穿著白色的婚紗走向一身墨綠色軍裝的男人,他牽起我的手。我努力仰頭,想看清對方的臉,天邊突然傳來沉重的撞擊聲,把我從美夢中驚醒。
我擦擦嘴角的口水,聽見牆壁又傳來兩聲敲擊聲。
敲牆是我的習慣,因為懶,我平時有事總喜歡用敲牆來傳遞信息。
一聲:飯好了,過來吃飯。
兩聲:有點事需要你幫忙,方便的話過來一趟。
三聲:有“小強”,救命!
四聲或者四聲以上:對不起!本人在釘釘子。
某人一大清早叫“救命”,該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