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走進去,把為他做的雞翅套餐放在桌上,“我在便利店做的,給你嚐嚐。”
“謝謝!”他合上手機,握在手心裏。
我沒什麼話說,禮貌地欠身,退出去。
我再次對自己說:總會過去,總會過去的。
我相信分手還可以做朋友,假如心不再撕扯,假如沒有從對方眼裏讀出刻意隱藏的情愫,沒有從簡短的對話中感覺到對方有道不出口的難言之隱……
所以,我和葉正宸不可能做朋友,避而不見是最好的方式。
之後的日子裏,我們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起初三五天能見一次,後來半月見一次,再後來,一個月都見不上一麵。原以為沒有他的日子會很難熬,事實上……日子照樣過,隻不過回家的路變得漫長而讓人疲憊。
新學期到來了。許多留學生離開,陸陸續續又有新人搬來。葉正宸的樓上搬來了一個年輕女孩,尖尖的瓜子臉,清雅秀美,說話時總噙著讓人舒服的微笑。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午夜,我剛從便利店回來,在電梯口遇到抱著筆記本電腦的她。她黑色的長發束了起來,穿著貼身的牛仔褲和白色的T恤,一身清爽,站在電梯口笑吟吟地看著我:“Hello。”
聽她講英文,我試探著用英語問:“你是中國人嗎?”
她點頭:“是的。我叫白淩淩,昨天剛搬來的。”
“我叫薄冰,住322,你呢?”我用中文說。
“421。”葉正宸的樓上?我隱隱為這位美女擔憂,挺想提醒她一下要注意樓下的色狼,但為了不引起誤會,我還是忍住了。
淩淩也是工學部的博士,來日本不久,這個假期才申請到阪大的留學生公寓。得知她的寢室網絡不通,每天都要在自習室上網上到深夜,我就把葉正宸的賬號和密碼告訴了她。
我和淩淩的性格挺合拍,沒多久就混熟了。她是個挺特別的女孩,有時很聰明,有時很迷糊,平時很愛笑,卻常常在深夜裏站在陽台上發呆,一站就是一個晚上。
自從有了淩淩,擔擔麵又有人分享,回公寓的路又有人相伴,寂寞的午夜又有人聊天,分手的日子倒是過得快了些,但“葉正宸”三個字依然是心中不能觸及的痛處,我不敢去問,不敢去聽,更不敢去看。
分手的第一百天是一個雨天,假日,我約了淩淩去京都嵐山看風景。
微微細雨裏,嵐山處處蒼翠,已不見當年漫山遍野的緋紅。
淩淩望著遠方,一滴淚悄然從白皙的臉龐滑落。我靜靜地佇立,恍惚間似乎看見了去年的自己,看見葉正宸牽著我的手跑過渡月橋、紫竹林……
“你在想什麼?”我問淩淩。
她恍惚地望著遠方:“想起一個人,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我也剛剛失戀,所以我特別熟悉她眼中的無奈與無悔。我相信,那個男人也一定讓她痛得百轉千回仍無怨無悔。
我仰頭看著天空,深深地吸著潮濕清冽的空氣,不知對自己還是對她說:“沒事,總會過去的。”
她笑笑,擦幹眼淚。我牽起她的手,快步走向橋尾:“走吧,帶你去看看周恩來寫的詩,很美。”
石碑上鐫刻著飄逸的中國字:人間的萬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見著一點光明,真愈覺嬌妍。
麵對這首詩詞,我不禁想起葉正宸說過:周恩來失意之時,從未放棄對理想的堅持和抱負,相信中華還會崛起。葉正宸還說,“民族”這個詞到了國外才有了真正的意義。人與人之間的互助單純得像一張白紙,沒有目的,不求回報,隻因為我們都是中國人,流著相同的血脈。
我想,葉正宸一定很愛國,所以每每提起“民族”這個詞,總是神采奕奕,俊美的臉龐勾魂攝魄……
淩淩的手在我恍惚的眼前晃了晃,問:“小冰,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想起一個人,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坐在石碑對麵的長椅上,大發感慨,“唉!真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可惜離得太遠了。”
“多遠?隔著太平洋還是日本海?”
“隔著一道牆……”
淩淩眨眨眼,滿眼茫然。
“走吧,帶你去吃回轉壽司,我請客。”
壽司店裏,不管什麼生魚片從我眼前過,我一概不放過,拿過來幾口吃光,一轉眼,麵前的盤子就疊得像個小山一樣高,我還在不停地往嘴裏塞壽司。要不是淩淩硬把我拖出壽司店,我絕對不隻在洗手間吐一個晚上,也絕對不止胃疼三天。
那晚,淩淩坐在浴缸的邊沿,衝著麵如死灰的我搖頭:“何苦折磨自己呢?你弄成這樣,那個男人又看不見。”
我拚命衝她搖手,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小點聲,小點聲。”
“為什麼?”
我指指牆壁:“隔音不好。”
淩淩進房間把電腦裏的音樂放出來,調成最大聲。
“煩擾之中我似乎聽見你的苦,哭著說苦你的無助……天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天知道我動了真情……”
音樂聲很大,我坐在洗手間的地上,吐得死去活來,幾乎把淤積在五髒六腑裏的傷心徹底吐淨了。
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懷裏抱著日語資料,床頭擺著一排藥瓶。學醫就是好,病得多嚴重都不必去醫院,自行解決即可。淩淩每天都來看我,陪我聊天。馮哥和馮嫂也來看過我幾次,還拿了瓶日本的胃藥給我,說效果不錯。那藥真的特別有效,我隻吃了兩顆,胃立刻不疼了。
後來,秦雪也來看我,勸我休息幾天,一切都會過去,她的語氣比我還像醫生。
我靠在牆上,笑著說:“我就是胃疼,生魚片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