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冷夜漫——(2 / 3)

下一秒,一罐冰可樂被塞到我的手心裏。

“哭很費體力的,補充點能量吧。”葉正宸的聲音輕飄飄的。

我想擦眼淚已來不及了,隻能尷尬地揉揉濕潤的眼睛,說:“我養的細菌又死了,我哀悼它們一下,讓它們走得安心。”

“我知道,它們會想念你的。”他依然在雲淡風輕地講著笑話,但我品不出可笑的味道。

我僵硬地扯扯嘴角,擠出點笑意:“謝謝!”

沒有多看他一眼,我獨自走出細菌室,手心裏握的可樂罐變了形,棕色的液體漫過手指……

我把可樂倒掉,把可樂罐丟進垃圾箱。

這個時候,我需要的不是冰冷的可口可樂,更不是他的同情和憐憫。

分手的第十天。

一夜的雨打落了滿樹的櫻花。我戴著耳機,騎著自行車去便利店打工,葉正宸的車從我身邊經過,絲毫沒有減速的車輪碾碎了滿地的殘花。

我把耳機的聲音調高,用盡全力蹬著自行車,耳邊充斥著激情狂熱的搖滾樂,可還是能聽見他遠離的引擎聲。

晚上八點,便利店裏沒有客人,我正望著漫天繁星發呆,店裏來了一個日本男人,三十幾歲,穿著體麵。

“歡迎光臨!”我禮貌地打招呼。

沒想到這個日本人幹的事讓我徹底目瞪口呆,他居然要用一百日元買一本色情雜誌。

“不賣!”我冷冷地拒絕。

“拜托了。”他翻開雜誌,指著其中一頁不堪入目的圖片說,“這個很好看。”

“笨蛋!色狼!你快點走!不然我報警了!”

“請你幫個忙,拜托了。”

“變態!”我氣得口不擇言,“沒錢就別看色情雜誌!”

他對著我傻笑,似乎很開心。

日本話不會罵了,我幹脆改中國話,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我把這輩子會罵的中國話都罵了一遍。

他仍賴著不肯走。

我實在沒辦法,幹脆自己貼錢讓他把雜誌拿走了。

一小時後,他又回來了,拿了另一本色情雜誌衝我繼續傻笑。

在無人的黑夜獨自麵對一個瘋子,我害怕極了,一時情急,拿出手機撥通了葉正宸的手機號。

他的手機響了好久才接通,冷漠的聲音隔著電波仍寒意入骨:“有事嗎?”

“我——”所有的害怕和焦慮都被他的冷漠冰凍,求助的話再說不出口,我忍住不穩的呼吸聲,說,“對不起!我打錯了。”

“哦……”

尷尬的沉默中,那個日本男人見我不理他,拿著雜誌在我麵前晃,嘴裏咕噥著日語,我隻聽懂了其中幾句:“我喜歡……很好玩……這些錢夠不夠?”

我剛想說話,手機那邊就掛斷了。

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再沒有人可以依靠。我咬咬牙,搶下變態手中的雜誌,狠狠砸向他的頭:“滾!你這個笨蛋,流氓!你再不滾,我就要報警了!”

他還是不走,捂著頭到處亂跑,把貨架上的東西撞得亂七八糟。

正糾纏中,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巨響,一道黑影卷著強大的氣流衝了進來。我定定神,才看清來人是盛怒中的葉正宸。

“師兄?”

沒等我從震驚中回神,葉正宸一把揪住日本變態的衣服,把他拖了出去。我追出去時,正看見那個日本男人捂著關鍵部位,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慘叫,呻吟著求饒、認錯。

認識葉正宸這麼久,他始終溫文有禮,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凶猛得就像野獸,張開利爪,亮出獠牙,嚇得我不敢靠近。

葉正宸見我出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來,拿了張紙巾給我。

“不用。”我仰起頭,固執地沒讓眼淚掉下來,“你怎麼來了?”

“……”他看向別處,白色的月光映照出他的隱忍和壓抑。

“算了,當我沒問。”

我走回便利店,關上門。隔著玻璃門,我看見他憤怒地轉身,狠狠地踹了一腳地上的變態,然後將人拖著丟進車裏,開車走了。

後來我聽說,他找了個精神科的權威給變態做了鑒定,直接把他丟進瘋人院裏關了起來。

分手一個月後。

除非教授找我,我盡量不去研究室,沒課的時候泡圖書館,在那裏上網、看書或者寫作業。為了更容易打發難以入眠的長夜,我向便利店的老板申請了兩個班:六點到九點做便當,九點到十二點收銀。李凱為了遷就我,改成六點到九點收銀。就這樣,我每天一大早出門,晚上十二點多回公寓。

我的公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了煙火味。早上,我在校園的休息區喝杯熱牛奶,午餐在食堂吃,晚餐在店裏吃我自己做的炸雞或者套餐。即便如此,即便葉正宸也刻意避開我,我們還是在食堂、在種滿櫻花樹的小路,或者在醫學部門口不期而遇。

我仍然笑著跟他打招呼:“師兄,這麼巧啊!”

他匆匆的腳步緩慢下來,臉上漾著疏離的淺笑:“你很忙嗎?最近都是淩晨才回來。”

我每天回去,他都已經熄了燈,我以為他不知道。

原來他還關心我,我心裏又有點熱了。

“嗯,挺忙的。等不忙的時候,再請你吃火鍋。”

“好——”長長的尾音。

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樣,不確定“不忙的時候”需要等多久。

沒有多餘的寒暄,我們擦肩而過……

我對自己說:總會過去的,總會過去的。

當然,我也有想他的時候,特別想見他。有時,我實在控製不住自己,去無菌實驗室找他。他穿著白色的大褂,站在牆邊拿著手機看,很認真,比做手術還要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