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晉武帝平吳恣淫佚 冊賈妃禍水伏宮幃(1 / 2)

晉武帝司馬炎,降伏孫皓之後,雖說是三分歸一統,其實有晉一代,能稱一統者,中間僅得二十餘年。晉武帝受魏禪之後,直至太康元年庚子,始平定吳國;及至惠帝太安二年癸亥,李特稱成,改元建初。【眉】庚子至癸亥,中間僅得二十四年耳。次年甲子,劉淵稱漢,【夾】複改為趙。改元元熙。湣帝建康四年丙子,劉曜破長安,次年湣帝遇害,元帝方即位於江左。自此之後,便十六國紛爭,終晉之世,幹戈未息。自來號稱一統之治者,未有如晉之擾亂者也。【眉】兩晉大局,盡此數言。大勢表過,再敘正文。

卻說晉武帝受魏禪之後,卻也摹仿古人,崇尚儉德。迨及平吳之後,取吳宮中美女五千人,到洛陽來,分派在各宮居住,漸恣驕奢淫佚。此五千宮人,本是江南秀女,生長沃壤之鄉,雖經選入吳宮,原未受過苦楚,今無端取入洛陽,沿路車煩馬殆,不勝風塵勞頓之苦。既入晉宮之後,與那北地胭脂雜處,北方人生成粗糙,未免相形見絀。孟子有言:“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武帝從前雖有幾個寵幸宮人,到此時見了江南秀媚女子,遂將從前寵愛之人,都視同糞土,一心要寵眷江南美人。然而其數有五千之多,人人似玉,個個如此,正不知從誰幸起,於是宸衷獨斷,想得一妙法:敕令有司,傳集靈巧工匠,造成一輛靈巧輕便四輪車,此車隻容一人乘坐,不用馬拖,不用人挽,車轅之內,恰能拴一頭胡羊。造成之後,武帝命送至宮內,拴上胡羊,也不帶內侍,自己乘上羊車,在羊身上加上一鞭,那羊便駝著車,向前亂躥,卻又不加部勒,任憑此羊躥至何處,即在何處幸宿。

一班江南美女,沿路上受盡千辛萬苦,到了晉宮,誰不望仰承寵幸?一得羊車之信,便各人均去研究引羊之法。有一個北地宮女,其父本以牧羊為業,素知羊於色喜青,於味喜鹹,因在自己宮門上,插了幾枝竹葉,又在宮門外,澆了一地鹽鹵。適值武帝乘羊車而過,那羊望見竹葉,即向青處躥去;及至竹葉之下,又嚐著鹽鹵味道,便低頭飲鹵,不肯前行。武帝是日,即在此宮住宿。明日,此宮人又複如此。羊車又來,一連數日。這插竹潑鹵之法,便傳揚出去,於是闔宮之人紛紛效尤,武帝大悅。從此禦駕駐蹕,惟羊所命,因此漸入荒淫。然帝雖耽酒色,尚未盡忘朝政。鑒於魏代朝廷之孤立,乃大封子姓為王,令各就藩封。諸王中有賢能者,征取入朝秉政,以輔翼此萬世無疆之基。

爭奈連年用兵,庫帑支絀,平吳之後,又值鮮卑慕容涉歸【夾】鮮卑戎部之名。慕容,姓;涉歸,名。反寇昌黎。【夾】在今熱河塔子溝界。不免命將出師,又是一番軍務。先是漢魏以來,羌胡鮮卑,【夾】羌胡皆戎部名。降者多處之塞內諸郡,其後數因忿恨,殺害地方長吏,漸為民患。【眉】此五胡大鬧中華所由來也,不可不知。武帝即位,禦史郭欽上疏曰:“魏初民少,西北諸郡皆為戎居,內及京兆、魏郡、弘農,往往有之。今雖服從,若百年之後,有風塵之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馮翊、安定、上郡,盡為狄地矣。宜及平吳之威,謀臣猛將之略,漸徙內郡雜胡於邊地,唆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製,此萬世長策也。”疏上,武帝不聽。至是,鮮卑遂先為戎首。朝廷方望萬世承平,忽多此意外軍事,益形困疲,宮中一切度支,未免略從裁減。武帝深滋不悅,因仿漢朝納金拜爵之製,所納金即取作宮中費用,外間未免嘖有煩言。會武帝親祀南郊,禮畢,帝問左右曰:“朕可方漢何主?”司隸校尉劉毅對曰:“桓、靈。”帝訝曰:“何至於此?”對曰:“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靈不聞此言,今朕有直臣,固勝之。”口雖如此說,心中終是怏怏不樂。

回至宮中,左右報楊皇後病危。【眉】按,此楊皇後乃元後也,其從妹乃悼後。元後卒於泰始十年,此時所敘乃太康二三年間事。小說家固不妨稍為參差,以順筆勢也。帝聞報,親往省視,握手慰問。時太子衷在旁,後指太子曰:“妾死,恐他人不能善視此子,妾從妹名芷,字季蘭,幽嫻貞靜,可主六宮。妾死,願陛下立之,便托其善視吾兒。”言訖而逝。帝見後死,不勝哀悼,治喪既畢,即冊立車騎將軍楊駿之女為皇後。【夾】即元後從妹也。駿弟名珧,聞其侄女冊為皇後,上表曰:“自古一門二後,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賜鐵券,藏諸太廟,以免異日之禍。”帝笑曰:“何多怯也?”即賜鐵券藏太廟。拜駿為將軍,封侯。駿自是驕傲自得,擅威攬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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