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楚王出外射獵,大獲而歸,置酒稱賀,門下吏皆稱觴上壽,同呼千歲,岐盛獨默然。楚王問故,岐盛曰:“適有心事, 偶忘懷耳。”王問:“有何心事?”岐盛前席曰:“耳目眾多,殊不便言。”楚王默然。酒闌後,王憶岐盛言,召問之。盛頓首曰:“諸臣皆為殿下賀,臣敢為殿下吊。”楚王駭曰:“何謂也?”岐盛曰:“殿下知東安王獲罪之故乎?”王曰:“不知。”岐盛曰:“殿下宴東安於第,東安醉後失言,言為皇後所聞,是以得罪也;皇後既怒東安,豈有不疑及殿下者?前日汝南王使裴楷來,分領殿下之兵,殿下又辱罵之,皇後疑於內,汝南王怒於外,臣竊為殿下危也!”王沉吟曰:“然則當如何?”岐盛曰:“殿下於皇後有叔嫂之誼,以臣愚見,當勤覲皇後,以示親昵,則皇後必不疑殿下,而反信任之,皇後既信任,更何懼汝南王哉?”楚王大喜。次日即入覲賈後。賈後早得了程據回報,故相見之下,格外親密。
從此楚王三五日即入宮一次。賈後便囑惠帝,授楚王領北軍中侯,加侍中,行太子少傅,楚王大喜。賈後又召程據商議,欲使楚王殺汝南王及衛瓘,程據曰:“此事重大,須從長計議。”董猛曰:“前者李肇能說得楚王入朝,今何不再用此人?”賈後即召李肇入宮問計,李肇曰:“若行此事,非有詔書不可。”賈後曰:“詔書易事,但不知如何措詞,方辦得得手?”李肇曰:“隻要誣他二人一個重罪,若有了此詔,一切都包在臣身上。”賈後大喜,即命李肇草詔,略曰:太宰亮、太保瓘,將不利於朕,欲為伊、霍之事,特詔爾楚王瑋,宣朕詔書,免亮、瓘官,屯兵宮門,以備不虞。
賈後用過禦璽,李肇曰:“此時且宜機密,待夜來使黃門齎授楚王。臣當先到楚王處,隨機應變,助楚王舉事。”奏罷辭出。
捱至黃昏時,借故往謁楚王,恰遇黃門齎詔書到。楚王奉詔,大驚曰:“二人如此不臣,孤敢不盡力?但當麵見天子,請示機宜,然後行事。”黃門曰:“事情已急,若再謁天子,恐有泄漏,反為不美矣。請殿下三思之。”言罷匆匆辭去。楚王便與李肇商量,又請長史公孫宏,舍人岐盛,共議此事。李肇曰:“王既奉詔討賊,先宜飛檄行知京師內外各營,俾盡知此事,為第一要著;不然,太宰假兵符,調集眾兵自衛,便難措手矣。”岐盛曰:“兩府官屬眾多,先宜設法解散其官屬,則擒二人,如捉一雞耳。不然,徒絕其援兵,彼尚能閉門拒守,急切不能下,天子意或中變,為之奈何?”楚王曰:“解散之法安在?”岐盛曰:“此時事出權宜,隻可擬一道詔旨,敕令解散。”楚王曰:“矯詔豈不有罪?”岐盛曰:“殿下已奉詔討賊,雖矯此詔何妨?且不如此,必至大擾亂;設或驚及宮禁,則殿下之罪,較矯詔更重矣。”楚王從之。即令李肇草檄,及擬詔旨。李肇即先草檄文,略曰:天禍晉室,凶亂相仍,間者楊駿之難,實賴諸君,克平禍亂。而太宰司馬亮、太保衛瓘潛圖不軌,欲廢天子,以絕武帝之嗣,今輒奉詔,免二人官。孤今受詔,都督中外諸軍,在直衛者,皆嚴加警備,其在外營,便相率領,徑詣行府,助順討賊,天所福也。懸賞開封,以待忠效,皇天後土,實聞此言。
楚王此時,已調集本部兵馬,一麵抄寫檄文數十張,遍檄京師內外三十六軍。李肇隻推幫助楚王調撥兵馬,卻教公孫宏草偽詔。宏即援筆草定,略曰:太宰司馬亮,太保衛瓘,二人潛謀,欲危社稷,今免還第;【夾】言免其官,使還居私第也。官屬以下,一無所問,各宜解散。
若不奉詔,便軍法從事;能率所領,先出降者,封侯受賞,朕不食言。
草詔已畢,恰好清河王遐得此消息,親來探問。楚王便命公孫宏、李肇,領兵去圍汝南王府;命清河王遐同岐盛,帶兵往圍衛瓘府,便擒二人;楚王親自領兵,屯紮宮門之外,以備不虞。一時京城百姓,紛紛驚擾,正不知朝廷又出了何事。頃刻之間,謠言蜂起。楚王忙命急草榜文,聲明朝廷誅討賊臣,與百姓無涉,各宜安靜,毋得張皇。此榜文張掛出去,百姓方知朝廷又要誅戮大臣,不涉民間之事,始漸漸散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