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成都王還鄴時,隻辭過惠帝,即便長行,凡百官僚皆不及知。齊王聞報,走馬追送,直至七裏澗,方才追及。握手相見,成都王揮涕話別,隻言太妃有病,急歸省視。言次,顏色淒然,卻絕口不談政事。一時路旁百姓,皆稱羨成都王純孝天成。既歸到鄴郡,盧誌勸成都王專行仁政,以收民心。時適陽翟地方大饑,成都王自出金帛糧米,派員前往賑濟。又以起義兵時,兵士歿於戰事者,約七八千人,屍骸暴露,乃購備棺木數千具,令人逐具收殮,彙葬在一處,刊立碑記,以表其赴義之功。就在其處,蓋造一所祠堂,名曰都祭堂,內供死事諸人,遣員四時致祭。從此四方百姓,莫不頌成都王仁德。朝廷聞之,即遣使召成都王入朝輔政。王便欲行,盧誌諫曰:“不可。此時人望雖孚,然不可便行,宜上表固辭,以博謙德。”於是成都王上表拜辭。河間王探知此事,即使人問何以不入朝之故。盧誌代答曰:“王以太妃年高多病,不欲遠離膝下。欲奉慈輿同入洛陽,太妃又懶於跋涉,且已有長沙王在朝輔政,成都王自顧才淺德薄,是故不敢奉詔耳。”使者返報,河間王曰:“仁孝兼至,又謙抑不自滿,此君德也,我誓立而輔之。”於是又遣人送信與李含,令其速謀長沙王。
送信人行至洛陽,日已昏黑,誤將信送至皇甫商處。商拆閱大驚,急懷信往見長沙王。長沙王大怒,使人請李含至,喝令斬之。送信人逃歸,報與河間王。河間王大怒,即約同成都王舉兵入朝。成都王久有覷覦大位之心,至是不由盧誌諫阻,與河間王聯銜上表,數羊玄之、皇甫商專擅朝政之罪;又稱長沙王論功不平。一麵點起兵馬,拜陸機為前鋒都督,殺入洛陽。河間王亦拜張方為都督,引精兵七萬殺來。表到洛陽,長沙王曰:“此造反也,我當奉天子討之。”於是點起人馬,請惠帝禦駕親征。長沙王自為大都督,奉了禦駕,督兵至十三裏橋,正遇陸機前部石超,兩軍相對屯住。忽報張方兵已將到宜陽,長沙王急命皇甫商引精兵一萬,前往宜陽,拒住張方。石超已在營前挑戰,長沙王大怒,即披掛上馬親自出戰,大罵:“反賊!朝廷何負汝輩?乃竟甘心造反。”石超接住廝殺,怎禁得長沙王鼓勇作氣,舍命殺來,石超抵敵不住,大敗而逃。長沙王揮兵殺去,石超兵死者無數,幸得陸機大隊人馬已到,接應過去。
長沙王遂奉惠帝進軍芒山屯住。人報成都王屯兵朝歌,沿途兵馬,直到此處,鼓角之聲,數百裏不斷。入夜,長沙王同羊玄之登山頂眺望,隻見敵營燈火蜿蜒相連,極目無際。長沙王驚曰:“人報果不虛也。”玄之更是驚懼憂鬱,竟因此得病以死。次日平明,忽流星馬報到,言皇甫商兵至宜陽,與張方兵相遇,寡眾不敵,大敗而逃,不知下落。又一處報馬,言張方兵已入洛陽,大恣焚掠,殺死無罪百姓萬餘人。長沙王大驚,急命速往再探,因夜來見敵兵太盛,恐芒山不得地利,遂奉惠帝移兵至緱氏【眉】偶閱俗本,竟以緱氏誤作一女子,謂其精通武藝,惠帝納為妃雲雲。【夾】漢置之縣治也。其故城在今河南河南府偃師縣南。屯住,且等洛陽消息。
卻說石超戰敗,回見陸機。陸機怒曰:“懦夫挫我軍威!”喝令推出斬之。刀斧手推出正待行刑,忽然石超親兵百餘人,蜂擁而至,殺散刀斧手,奪去石超。陸機亦不問,隻令牽秀代為前鋒,石超仍留在營中。惠帝既至緱氏,屯紮方定,牽秀引兵殺到。長沙王又親自出戰,自辰至午,不分勝負。忽然牽秀後軍自亂。原來長沙王來時,於沿途樹林之中,遍插旌旗,以為疑兵,牽秀後軍望見,以為有伏,因此先亂。牽秀不敢戀戰,撥馬回走。長沙王揮兵追殺一陣,因畏陸機兵勢,亦不敢追遠,收兵回城。探馬報稱張方入洛陽,隻殺掠一陣,即引兵他去,此時不知下落。長沙王即奉惠帝還洛陽,隻見居民房舍,多被燒毀,屍骸滿路,惠帝亦為之淒然。
卻說牽秀敗了一陣,恐陸機見責,不敢回大營相見,幸得長沙王未曾窮追,隻在半路屯住。恰好石超引本部百餘人前來窺探,牽秀訴說戰敗情形。石超曰:“司馬乂實在英勇難敵,陸機白麵書生,妄談兵事,不敢臨陣,隻知怪人,吾誓必除之,方消我恨。吾今與將軍再殺往緱氏,司馬乂不料我等複來,出其不意,必可獲勝。”牽秀從之,於是複殺到緱氏來。誰知惠帝早起駕去的遠了,牽秀、石超搖旗喊呐,殺入城中,將城中百姓任情殺戮,割取首級,卻到陸機處報捷,隻說:“大獲全勝,逼得司馬乂奉了皇帝,奔回洛陽。某等因為兵少,不敢逼近,先回來報捷。”陸機大喜。即長驅兵士,直逼洛陽城下,令將軍馬鹹至城下挑戰。長沙王又欲出馬,副將王瑚曰:“不勞殿下,末將當往斬之,並可探敵軍虛實。”言罷披掛上馬,出城與馬鹹交戰,不三合,即大敗而回,謂長沙王曰:“敵將勇猛,不可力取,且即斬其一將,亦不能搖動其全軍。末將有一策,明日當可破之。”王問:“何策?”王瑚曰:“昔田單破敵用火牛,吾可師其意而用戟馬,破之必矣。”長沙王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