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忽然吹起一陣東風,一片烏雲隨風而起,恰將月輪蓋住,須臾間,布滿空中,勢將下雨。琅琊王大喜曰:“天助我也?”遂上馬先行,令宋典押行李在後,免啟人疑。琅琊王一馬走到河陽關。時將交二鼓,遙望關上,燈燭輝煌,心中暗暗害怕,行近關下,隻覺得光明如晝,照得須眉畢現。關吏扣住馬勒曰:“來者莫非琅琊王否?小吏奉太弟令旨,不得放貴人過關也。”琅琊王大驚曰:“我乃洛陽商人,販貨到邯鄲去銷售,今返洛陽,當趕過關去投宿,官長勿得誤認。”關吏正在猶疑,尚欲盤詰,宋典恰策馬押行李至,揚鞭直過,顧見琅琊王,乃戲以馬鞭擊王之頭曰:“舍長,汝幾時封王、封公、封大臣,卻不提挈我也?”琅琊王佯為不解曰:“我與汝夥伴多時,豈不知我,何得為此戲言?”宋典曰:“太弟有令,王公大臣不得出關,汝非封王、封公、封大臣,關上長官,何以阻汝?”琅琊王曰:“原來有此令,無怪長官要盤詰也。”二人對說鬼話,關吏信以為真,遂放二人過去。此一去,正是擺脫玉籠逃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開出東晉一百零四年基業。此是後話,且按下慢提。
卻說琅琊王與宋典騙出了河陽關,星夜趕回洛陽,隻見洛陽城中雞飛狗走,鬼哭神嚎,不覺大驚。命宋典打聽,原來張方昨日又領兵殺到,大索百姓供應,兵士四出劫掠。琅琊王不及過關,徑歸府弟,拜見太妃夏侯氏。幸得太妃以次眷屬。俱各無恙,遂奉太妃,挈眷屬,徑回琅琊藩鎮。
且說張方引兵至洛陽,聞成都王在鄴,仍自立為太弟,遂勒兵入宮廢羊後。羊後曰:“廢我詔書何在?”張方按劍怒叱曰:“隻我便是詔書。若再多言,便取汝命。”羊後不敢複言。張方叱武士押送至金墉城居住,又廢太子覃仍為清河王。馳書成都王,告知此事。騷擾數日,引兵複去。
話分兩頭,且說匈奴劉淵,其先本夏後氏之苗商,世居北狄。至漢高祖時,其單於【夾】匈奴天子之稱。名冒頓,勢極強盛,時為邊患。漢高祖乃以敬奉公主,嫁與冒頓,約為兄弟,自後子孫遂冒母姓為劉氏。劉淵生得姿儀魁偉,猿臂善射,文學武事,並皆工絕。魏鹹熙中,其父左賢王劉豹,使淵入洛陽為侍子。及晉受魏禪後,劉豹卒,劉淵應襲為左賢王,而仍留洛陽,武帝甚愛之。楊駿輔政時,曾封為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漢光鄉侯,所以一向在洛陽居住,不曾歸去。此時惠帝在鄴郡,劉淵亦隨侍左右,與成都王甚是相得,故成都王奏保之為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又保淵子劉聰為積努將軍。
一日,劉淵正擬到成都王處商議軍務,忽報匈奴本部呼延攸至,齎書求見。原來自劉豹死後,劉淵雖襲為左賢王,卻久居洛陽。而淵自幼即有令名,匈奴之人,十分欽仰。見其日久不回都,思念不置。其從祖右賢王劉宣,乃聚集族人商議曰:“昔我先人,與漢朝約為兄弟,同憂共戚。自漢亡之後,中華擾亂,由魏及晉,我等不能代漢家報仇,豈非背盟乎?今司馬氏肉骨相殘,四海鼎沸,我五部雖不及前時強盛,然猶有二萬餘人;左賢王有天日之姿,龍鳳之表,人望素孚。若奉左賢王為大單於,提一旅之師,殺入洛陽,平司馬氏之亂,複漢室之仇,此千載一時也。”族人等皆大喜曰:“右賢王之言,正合吾等之意。”於是劉宣作書,令心腹人呼延攸,到鄴郡見劉淵投遞。淵得書,即往見成都王,求請給假葬父。成都王曰:“此時正在用兵,吾正欲藉汝相助,豈可便去?”
正言間,忽報:“王浚及東嬴公騰,連合鮮卑段務目塵、【夾】段姓,務目塵名。烏桓羯末,【夾】人名。兵勢十分厲害,石超抵敵不住,節節敗走,今敵兵將近鄴境矣。”成都王大驚曰:“似此如之奈何?吾不如奉天子歸洛陽,以避其鋒。”劉淵曰:“不可,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功於王室,四海之人,畏威懷德。王浚豎子東嬴疏屬,豈能與殿下爭衡?倘一離此地,複歸洛陽,則時局又變,不可知矣。某亦撫有五部,今願速歸,調集人馬,以二部敵東嬴,以三部殲王浚,兩豎子之頭,指日可得也。”成都王大喜,即日置酒餞送。劉淵遂辭去。不知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