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罵賊臣張貴發嚴辭 送靈柩韓新當說客(2 / 3)

一席話罵得張弘範閉口無言,手腳冰冷,麵目改色,幾乎氣死。兩旁立的降將,本來都是中國人,聽了這一席話,起先也是汗流浹背的,到了後來,老羞成怒,由不得張弘範做主,也不等號令,一個個拔出腰刀來,把張貴亂刀砍死。他那點忠魂,隻怕去會張順去了。當下弘範氣過一陣,叫抬去張貴屍首,便要追趕陳瓚。董文炳獻計道:“如今縱追著前兵,勝了一仗,頂多不過覆沒了他一軍,莫若回兵,用計去襲了鄂州,方為上著。”弘範依言,一麵用輕舟逆流而上,追捉宋家敗兵,不許放一名回鄂州去。一麵將奪得宋兵的旗幟衣甲,叫自家兵士扮了宋兵,轉過船舵,向鄂州而來。因是逆流,故行了三日方才得到。這日早晨,離鄂州隻有五十裏,弘範便叫泊住。等到黃昏時分,方才起碇。趕到鄂州,已是深夜。叫軍士打著燈球火把,去叫城門,隻說是張順、張貴兩將軍得勝而回。城上守兵不知就裏,望見是自家兵馬,即開了城門。元兵一擁而入。

李才正在各處巡哨,聞警急來迎敵。爭奈元兵來的勢大,城中雖說戒嚴,卻隻在城上安置守具,並未曾準備巷戰。李才左衝右突,終歸無用。眼見得大事已去,又念著縱然殺得出去,有何麵目去見世傑,遂拔劍自刎而亡。

卻說張國威在州衙內忽聽得外麵人聲鼎沸,情知有變,急忙披掛,待要上馬,忽然來了一隊元兵,將州衙圍住。一員敵將策馬闖入中門,棄槍下馬,對國威拱手道:“賢弟別來無恙。”國威倒覺得愕然,定睛看時,不是別人,正是表兄韓新。原來韓新是世傑的外甥,所以同國威是表兄弟。從小在世傑處學了一身武藝,後來隻為幹戈撩亂,久不相聞。這韓新存了一點貪生怕死之心,忽然又生了一個圖取功名富貴之心,所以投到蒙古軍中,派在張弘範帳下差遣。是夜賺開城門,領兵入城,也有他一分的功勞。當下國威問道:“賢兄不是投了蒙古麼?”韓新道:“正是。如今我受了定遠大將軍之職。”國威道:“然則來此何事?”韓新道:“來保護賢弟。”國威道 :“如此說,賢兄是要投誠反正了。果然如此,就煩賢兄助我一臂之力,出去殺敵。”韓新道:“如今滿城都是元兵,如何去殺?”國威道:“難道不殺他,在此坐以待斃麼?”韓新道:“我正是恐怕賢弟見城池已破,萌了那迂腐的見識,所以特地來勸你。”國威怒道:“如此說,你不是投誠反正,卻來勸我降敵了!我念一點親情,不殺你。你快走,不要誤我的事!”說著,要去取他那方天畫戟。韓新一把拉住道:“賢弟何苦如此,豈不聞‘識時務者為豪傑’。如今任你出去,難道你還殺得出城麼?俗語說的,螻蟻尚且貪生呢。”國威大怒,伸手向著韓新麵上就是一拳。韓新也大怒道:“我好意相勸,何得無禮!”國威厲聲道:“你背了你的祖宗,負了我的姑母,反顏事敵,這便無禮!”韓新又低首下心的說道:“我念著一點親情,特來相請。賢弟何苦執迷不悟。”國威大怒,啐道:“無恥的囚徒!誰與你有親情呢?莫說你我是異姓的表兄弟,就是我同胞的親兄弟,你反顏事了敵國,也要義斷恩絕,以仇敵相待的了!”韓新隻是苦苦攔住,要勸他投降。國威正色道:“你倘要在韃子跟前立功獻媚,我將這顆腦袋送給你去請功,倒可以辦得到。他事你不必向我纏繞,你去罷!”用手指著門外道:“你看你的夥伴又來也。”韓新回頭看時,國威順手拿著權守鄂州的一顆銅印照頭摔去。韓新眼快,連忙躲時,肩上已著了一下,不覺大怒,拔出腰刀殺來。國威也拔寶劍相迎。二人就大堂上戰鬥起來。外麵元兵看見主將動手,也一擁入內,長槍短劍亂下。可憐可敬一個少年英勇的張國威,念了大義,滅了親情,死於亂兵之下。

卻說元兵當夜破了鄂州,足足的殺掠到次日晡時,方才稍定,先後生擒的兵士不下千餘人。張弘範便傳令叫他們投降,他們卻一個都不肯降。弘範正待發落時,忽報伯顏入城勞軍。弘範迎入。伯顏先向弘範賀喜,然後向眾將士一一撫問。說起生擒眾兵沒有一個肯降的話,伯顏道:“我不信有此事。揀不肯降的殺了幾個,其餘自然降了。”說罷,同弘範親到校場,叫將虜來眾兵先捆在東麵,叫一名過來,問他肯降不肯,說不肯就拉到西麵殺了。再叫一個來問,說不降,又拉去殺了。一連殺了數十名,還是沒有肯降的。伯顏也覺得奇異,於是又叫過幾個來,問道:“你們如果降了,兵餉比中國加上兩倍。你們願降麼?”幾個同聲說道:“就加到十倍廿倍也不降!我們張將軍說的,為國捐軀,死了屍首是香的,魂靈是有光彩的。投了韃子,非但惹得一身韃子騷,祖宗在地下還要哭呢。”伯顏大怒,忙叫殺了。又問那些,卻是自始至終沒有一個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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