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留夢炎雖然也參了似道一本,他見太皇太後盛怒之下,以為必要殺似道的。誰知隻發往循州安置,恐怕他還有複起的日子,心中未免不安,不住的在那裏打聽消息。一日巫忠來拜訪,閑談中說起太皇太後每談及賈似道,常有要赦他的意思,咱也想趁便代他討個情,也不枉相好一場。留夢炎不聽這話猶可,聽了猶如天雷擊頂一般。送巫忠去後,便暗暗的將家眷送出城外,又悄悄地運出了好些細軟。一切都停當了,他卻“少陪”也不說一聲,就此溜之乎也去了。
到了次日,朝中丟了一位宰相,豈不是同蕪湖打仗,丟了元帥的一般笑話麼?此時隻剩了陳宜中一人在樞密院辦事,卻又接二連三的接著警報。從前警報還是告急,如今竟都是失地之報了。池州失了,權守趙昂發殉了節。蕪湖失了,孫虎臣退守泰州。饒州失了,知州事唐震盡了忠。其餘也有開門投降獻地的,也有支持不住以致失守的。看得陳宜中心亂如麻。忽又報平江府失陷,伯顏已至平江。宜中大驚,急請太皇太後臨朝,鳴鍾擊鼓,召集百官,會議大事。太皇太後道:“此時縱使如何會議,也議不出甚長策來。還是設法遣使求和,暫救目前之急罷。”陳宜中道:“事已至此,‘講和’兩個字,恐怕北朝未必肯從。”太皇太後道:“說不得一個‘降’字,也要隱忍著,且顧目前的了。隻是誰可去得呢?”禦史劉岊出班奏道:“臣願往。”太皇太後道:“事不宜遲,即要速去。”劉岊道:“臣今便行。”說罷,辭去了。
太皇太後又叫一麵草詔,詔天下勤王。陳宜中道:“勤王之詔頒了多時,總不見有何處兵到。”忽黃門官奏報:“江西提刑使文天祥率兵入衛,在宮門候旨。”太皇太後忙叫宣入。文天祥見駕已畢,奏道:“如今事勢危急,急宜令吉王、衛王出鎮閩、粵等處。”
太皇太後道:“他們都是一點點小孩子,有何用處?”文天祥道:“終是趙氏一脈,雖然年紀小,萬不能不令其出鎮,以備萬一。倘怕年幼,隻須揀派親信之臣輔佐便是。”太皇太後會意,就傳下懿旨:進封吉王昰為益王,出鎮廣州,叫楊淑妃同去,派駙馬都尉楊鎮做護衛,又派楊淑妃的兄弟楊亮節做王府提舉。進封衛王昺為信王,出鎮福州,派俞修容的兄弟俞如做王府提舉,擇日起行。其餘隨從官員,不必細表。喜得又接了頭報,說:“張世傑領兵勤王,不日可到。”太皇太後略覺放心。
過了幾天,禦史劉岊回朝複命,言:“伯顏不肯講和,還有無禮之言,臣不敢亂奏。”太皇太後道:“事已至此,但說不妨。”劉岊奏道:“伯顏說,除非是投降。臣便鬥膽同他商量投降的事。他要每年進貢二十五萬兩銀子,二十五萬疋絹。臣亦鬥膽代應允了。後來商量到彼此稱呼,臣謂隻可稱北朝皇帝為伯父,皇帝自家稱侄。誰料伯顏不肯,說姓奇渥溫的與姓趙的沒甚瓜葛,用不著甚麼伯侄稱呼。既然降了,就要稱臣。”太皇太後咽住了喉嚨說道:“但能保全社稷,說不得稱臣也要從他的了。”說罷,放聲大哭起來。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