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我們就回到城中支隊司令部。
在秦隊長的安排下,支隊軍醫們對葉西嶺進行了緊急治療。秦隊長帶我麵見支隊劉司令員,聽秦隊長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劉司令員立即做出決定:馬上成立專案審訊組,將葉西嶺包括其中,與“二三”暴亂匪首藤田實彥一並進行突擊審訊。
至於專案組成員調配等事宜,劉司令員全權交給了秦隊長處理。秦隊長當即點了我的名,我問他是否要回到我所在的連隊報告一聲,秦隊長利落地擺手,聲稱他會直接跟我們連長說明情況,讓我隻管安心聽候差遣便是。
隨後,我們在一間辟為臨時監舍的房間內見到了藤田實彥。
藤田實彥看起來其貌不揚,並不像其他日本軍官留著一撮“丹仁”,而是滿臉的絡腮胡須,實在沒有丁點兒軍人氣質。若不是警備連張副隊長指名點姓,我很難想象他居然會是關東軍125師團的參謀長。
張副隊長還告訴我,藤田實彥是一名死硬主戰派分子,“八一五”日軍受降之前,這個家夥為了逃避被遣送到西伯利亞的命運,私自攜錢款糧食脫離隊伍,而後藏匿於城外二道江地區石人礦業所。這期間,藤田實彥一直賊心不死,與一些滯留在通化城的日本人往來密切,伺機尋找機會進行暴動,後來他跟國民黨一個叫孫耕堯的人勾搭成奸,這才有了前幾日的那場全城大暴亂。
秦隊長讓鷹把式仔細辨認藤田實彥,鷹把式左瞧右看,就差沒揪起藤田實彥那滿臉的胡須了。不過,最後鷹把式還是給了我們一個肯定的答案,他說:“沒錯!就是這個犢子,他要不是,我一頭撞死。”
確認了這一點以後,秦隊長馬上對藤田實彥進行了提審,而我當之無愧地成了一名書記員。隻是對藤田實彥的審訊從一開始就非常棘手,他似乎對秦隊長這個人了如指掌,還沒落座就說道:“秦隊長,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調查過你,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不過你的對手是我,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注意到,藤田實彥的中文很流利,甚至還帶有那麼零星的本地口音。
秦隊長對於藤田實彥的囂張態度並不在意,他完全依照審訊的基本流程來進行,問起了藤田實彥的姓名和籍貫,以及他曾在日本關東軍擔任何職等我們早已了然於胸的信息。
藤田實彥顯得很厭煩,晃動著手銬說:“秦隊長,你我都是軍人,可不可以免掉這些俗套?要知道這種場合我司空見慣,隻不過現在你坐了我從前的位子而已。說起那時在這滿洲國,可從來沒有我審不下來的人。”
秦隊長偏臉看張副隊長:“我發現這日本人都有一個臭毛病,你知道是什麼嗎?”
張副隊長誇張地回答道:“秦隊長,這你可難住我了,我隻知道小鬼子最無恥、最猥瑣、最癟犢子,心比天高,命比擦屁股的廁紙還薄,再有就是個子太矮、腿還羅圈,這太多了,到底是哪一個呀?”張副隊長不等秦隊長搭腔,又接著說道,“噢,我知道了,是缺心眼兒!一定是缺心眼兒!”
藤田實彥似乎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他厲聲道:“夠了!秦隊長,咱們還是開門見山的好。”
秦隊長向張副隊長一擺手,張副隊長早有準備,他拿出了一張照片,那上麵正是在江岸犧牲的段飛同誌,秦隊長反轉給藤田實彥觀看:“告訴我,我們的同誌究竟發現了你的什麼秘密?”
藤田實彥說:“既然是秘密,我怎麼會告訴秦隊長?”
秦隊長說道:“藤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熊倉伸夫。”
聽到秦隊長提及熊倉伸夫,藤田實彥臉頰上先前的從容戛然而止,但隻僅一下,他又恢複常態,陰鷙地笑了一聲:“秦隊長,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一點。那麼你一定會有所懷疑,熊倉君之所以去小西天山寨,絕不僅僅隻是讓那些土匪庇護帝國的女眷那麼簡單。我可以告訴你,你猜對了。我還可以告訴你,那個你們派來的細作之所以丟掉性命,也正是跟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聯。”
秦隊長說:“你如此胸有成竹,看來是對自己的計劃有了十足把握?”
藤田實彥自信滿滿:“不過箭在弦上而已,待到滿弓之時,定當一擊中的!”
秦隊長笑了:“真的很可惜,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熊倉伸夫已經死了,你就不怕……”
藤田實彥放聲大笑:“我還是了解熊倉君的,就算他已經身死,但也絕不會把秘密泄露出去,秦隊長不必杞人憂天。不過,為了讓這個充滿智慧的遊戲繼續愉快地玩兒下去,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向你透露一些線索。我可以告訴你們,熊倉君到小西天山寨,是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將完成我堪稱無懈可擊的絕密計劃,而他—我稱之為‘密鑰’,他的身份要比我的絕密計劃還要絕密。隻是秦隊長,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再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恐怕留給你的,就隻有一杯屬於大日本帝國的慶功酒了。”
藤田實彥話音即落,突然挺起胸膛,眉宇間透著一股揚揚自得。張副隊長見此情景猛地站起身來,罵了一句“王八蛋”,說著就要撲向藤田實彥,看得出來他是個暴脾氣。秦隊長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而後向兩名站在門口負責警戒的同誌使了個眼色。兩名同誌心領神會,提起藤田實彥押了出去。隨著“嘩嘩”的腳鐐聲傳來,門外的藤田實彥又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秦隊長對我說:“小馮,這個密鑰是一條非常關鍵的線索,你馬上把他羅列到案件裏。”
張副隊長說:“秦隊長,就讓藤田這老小子這麼走了?我看不如給他點顏色,看他還敢不敢這麼嘚瑟!”
秦隊長擺手:“藤田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還要另辟蹊徑才是。”
我暗自猜測,秦隊長說的另辟蹊徑很可能是想從葉西嶺那裏尋找線索。果然,秦隊長站起身來對我說:“小馮,走,咱們一起去看看葉西嶺,他應該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