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鎮,一個我不願意提及的地方,地處淮南,卻有著與淮南完全不同的風俗。
比如,殉葬。
殉葬這種陋習始於何時已經無從考證,到清末民初就已經很少見了,有也不過在帝王之家,而風鈴鎮卻一直延續著殉葬的習俗。
當然,這裏的殉葬並不是用活人,而是由鎮子上最好的手藝人紮一對童男童女,將紙人和逝者一同下葬,每個紙人一具棺槨,十分講究。
這門手藝千百年傳承下來的隻有一家——“紙人張”。
當年我離開風鈴鎮後就下定決心不再回來,一封書信讓我重新踏上了故土。
給我寫信的是風鈴鎮最年長的黃德公,今年九十六歲,解放前曾經做過風鈴鎮的鎮長,很有威望,當年就是他把我趕了出去,現在寫信讓我回來卻是為了調查一件離奇的案子。
黃德公老伴兒故去,出殯那天原本用來陪葬的童男童女在入殮的時候異常沉重,此時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任憑大雨如何衝刷都沒把那對童男童女衝倒,等風雨過後人們才發現,站在棺槨前的竟然是黃德公的重孫子和重孫女。
兩個孩子被人用黑線綁在了紮好的高粱杆兒兒上,還保持著和童男童女一樣的動作,身上零零散散粘著糊上去的彩紙,表情十分安詳……
誰都沒想到兩個孩子會這般慘死,而且死法太過詭異,這一切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黃德公!
因為這件事,黃德公厚著臉皮聯係我,畢竟我和他之間隻能用老死不相往來來形容,不過我來了,不是因為看他的麵子,更不是我要回來看他的熱鬧,而是因為所有人都認定害死兩個孩子的凶手是我的母親——“紙人張”!
夜幕下的風鈴鎮一如既往地寧靜,從我記事起就一直這樣,看著熟悉的街道,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兩年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我沒進鎮子,不是不想進,而是有東西把我攔了下來,兩個紙人站在鎮子口,笑嘻嘻地看著我,看得我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
“把它們放這兒是什麼意思!”我看著眼前的紙人,心中想道。
突然,就聽“噗”的一聲,那兩個紙人手中提著的燈籠突然炸起一團火花,緊接著出現一道細小的淡藍色火苗。
燈籠竟然無火自燃了,我吃驚地看著眼前身穿紅袍綠襖的紙人,這是一對童男童女,童男身穿紅袍,頭戴瓜皮帽,穿著黑褲子,腳上踩著一雙麻布鞋,這些裝束都是用紙紮出來的,不過卻惟妙惟肖,和真的一樣,童女穿了一件綠襖,紮了兩個小辮兒,其他裝束和童男相同。
兩個紙人動了,慢慢地轉過了身去,一點點地邁開步子,向鎮子裏走去,很明顯,它們是來給我領路的,在前麵給我打著燈籠……
看著眼前的紙人,我知道這[][]是她在挑釁黃德公,我的母親——“紙人張”,鎮子上唯一會紮紙人的人,她知道是黃德公叫我回來調查那兩個孩子的死因,所以用紙人領路,替我開道去黃德公府邸。
我以前非常抵觸這些紙人,盡管是這裏的風俗,可我就是不願意繼承她的手藝,當初被趕出風鈴鎮也是這個原因,可現在看來,這門手藝似乎非常神秘……
進鎮子沒多久,紙人帶著我朝街尾最大的宅子走去,那是黃德公的府邸。
很快,黃德公家的府邸出現在我眼前,門口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我定睛一看,正是寫信讓我回來的黃德公。
現在的他可比當初趕我走的時候蒼老了太多,頭發和胡須比以前更白了,可能是兩個孩子的死對他的打擊吧,不過他看我的眼神還是那麼淩厲,我一直懷疑三國裏麵的司馬懿就是照著他的樣子來寫的,鷹視狼顧。
黃德公看著給我開道的兩個紙人,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紙人帶我來到黃德公麵前,突然一陣風起,燈籠裏的火引燃了彩紙,瞬間將它倆燒了個灰飛煙滅。
“張烔!”黃德公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說道。
“德公,我回來了,有什麼話您就說吧!”看到他,我心裏已經翻騰起來,可臉上卻一絲波瀾都沒有,冷冷地看著他說道。
“我不願意冤枉好人,更不願放過凶手,念在你是族中的人,我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不能證明你媽是清白的,那我就按族規處置!”黃德公麵無表情地說道,然後轉身進了府邸。我沒有答話,緊跟在他身後,他的意思很清楚,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母親殺了那兩個孩子,因為鎮子上隻有她會紮紙人,孩子是被紮進紙人裏悶死的,所以跟我媽脫不了幹係。
我媽嫌疑最重,如果我不能給母親洗脫罪名,他們就要對我母親下手。鎮子上的凶殺案很不好辦,涉及宗族習慣,政策上給予了自治優先,可能家族考慮到我之前是個警察,又是族人,而且這件案子牽扯到我媽,黃德公和派出所認為,我來調查這件案子最合適。
進門後是個很大的院子,搭著靈棚,裏麵沒有停放棺材,看樣子老婦人已經入土了,在棺材前的供桌兩旁站著兩個髒兮兮的小孩兒!
黃德公去了後院,靈棚裏站著倆人,一個麵黃肌瘦的漢子正滿臉苦澀地看著那兩個死去的孩子,這人我認識,他是黃德公的孫子,也就是兩個孩子的父親黃林。
另一個是我的好友廖宇,他是鎮子上僅有的兩個警察之一,不過現在就他一個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