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長時間浸淫於荒淫無恥的糜爛生活,很早就過起了糜爛生活;而且,她長久以來體弱多病,頭腦中明辨是非的心智被抑製住了。上帝或許曾賦予她這樣的心智,但從未有人想過讓它發揮作用。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年輕的女孩。每一天,她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走過大街。她的母親一直如影隨形,猶如一個真正的母親不知疲倦地陪伴著自己的女兒。那時候我年紀尚輕,很容易受那個時代淡薄的道德觀念的影響;但我仍然記得,對於這種醜陋的監視行為,我打心眼兒裏覺得不屑和反感。
還有,她臉上的那種天真無邪而又如此憂鬱的神情,是在任何一個處女的臉上所看不到的。
那看起來就像怨婦的頭像。
有一天,這個女孩突然容光煥發。在母親為她安排的墮落生活裏,她這個罪人竟獲得了上帝的一點兒恩賜。畢竟,上帝已經造就了她懦弱的性格,為什麼就不能在其生命承受痛苦生活的重壓時安慰她一下?於是這一天,她發覺自己已經懷孕了,心中仍殘留的那點兒純潔思想讓她重拾喜悅。人的靈魂有不可思議的寄托。路易絲趕忙跑去將這個令她欣喜若狂的消息告訴了母親。說來也真讓人覺得不好意思,但我們並不是想編造什麼風流韻事,而是在講述一個事實,即如果我們認為沒必要總揭露自己的本性,那最好就隱藏起來。對於這些人類的犧牲品,人們總是譴責而枉顧她們的申訴,鄙視她們而又不給予公正的評判,我們覺得這才是可恥的。然而,那個母親卻對女兒說,她們兩個人生活就已經很困難了,三個人就更困難了;再說,這樣的孩子還是沒有的好,懷著孩子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第二天,有一個助產婆——我們就當她是那個母親的一個朋友——來探望路易絲。在床上躺了幾天的路易絲再下床時,臉色比以前更加蒼白,身體也比以前更加虛弱了。
三個月之後,有一個男人同情她,開始幫助她恢複身心。可是,最後一次打擊來得太過沉重,路易絲最終因流產後遺症而死。
她的母親還活著,過得如何呢?天知道!
在我審視這些金銀用具時,這件事又在我的腦海中浮現。隨著我的沉思,時間仿佛已悄然逝去,屋子裏隻剩我一個人了。有一個看守人正從門外認真地監視我,看我有沒有偷東西。
我走到這個已經被我搞得心煩意亂的看守人麵前。
“先生,”我對他說,“您能告訴我原本住在這兒的房客是誰嗎?”
“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
我知道她,也見到過她本人。
“怎麼,”我問看守人,“瑪格麗特·戈蒂埃死了嗎?”
“是呀,先生。”
“什麼時候的事兒?”
“我想有三個星期了。”
“為什麼要讓大家來參觀呢?”
“債權人覺得這樣做能抬高賣價。人們可以提前瞧瞧這些織物和家具如何。您知道,這樣能招徠顧客。”
“這麼說,她還有債務?”
“哦,先生,好多好多哪!”
“可賣東西的錢大概能償清了吧?”
“還有富餘。”
“那剩下的錢交給誰?”
“給她的家人。”
“她還有家人?”
“好像有。”
“謝謝您,先生。”
搞清楚了我的意圖之後,看守人放下心來,對我行了一個禮,我就出去了。
“可憐的姑娘!”在回家的路上,我自言自語道,“她一定死得很慘,因為在她生活的世界裏,隻有你好起來,你才會有朋友。”
我不禁為瑪格麗特的命運感到難過。
對很多人來說,這似乎過於荒謬,但我對風塵女子總是無限寬容,甚至不願意就這種寬容與人爭論。
有一天,我到警察局去拿護照,偶然間看到鄰街有兩個警察要帶走一個女子。她犯了什麼罪,我並不知道。隻見她懷中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正涕淚交加地親吻。她被帶走之後,這對母子便要骨肉分離了。打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敢輕易小瞧一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