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年是在趕往水車巷開會之前,無意之中從新聞署的公告欄裏看到的這份《申報》上所刊登的特殊的啟事。自從警備區督察長王冰被殺以後,丁恩澤發了狠,嚴令上海灘上所有的報社在正式出刊之前,都必須送一份樣刊前往辣斐德路36號報審,隻有經過審查的樣刊才能夠正式發行上市。
見到這份樣刊,李漢年的心裏一沉,顧長順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蘇區那邊老資格的交通員,伍豪同誌身邊軍委二局的人,並且經常跑上海這邊的線路。這個人應該是非常可靠的,可是如今怎麼會做出這麼讓人吃驚的事情來呢?李漢年的腦海裏飛速地旋轉著,聽克工同誌說過,這一次來上海采辦藥品的就是他,而他也是很清楚上海地下黨的情報網所在的。想到這兒,李漢年的眼前迅速閃過了鍾向輝桌上的那份密函,頓時,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不好!《申報》上刊登的消息可能是真的,顧長順背叛了革命!
可是,他現在究竟被關在哪兒?為什麼自己一直沒有見過他?表麵上看,作為軍統的特工人員,李漢年也可以算是一個不小的頭目了,更別提是丁恩澤麵前的紅人鍾向輝在臨澧特訓班中的同窗好友,丁恩澤的得意門生!在這一層層特殊關係的照應下,照例說,應該是不會有什麼能夠瞞得住他的眼睛的,可事實是,這一次,李漢年竟然破天荒地什麼都不知道,不行!必須馬上弄清楚他的下落,必要時,除掉他!以保護更多同誌的安全!想到這兒,李漢年不動聲色地打開了自己辦公桌下的暗格抽屜,伸手摸出了一支小巧玲瓏的德國造,檢查了一下彈匣,然後迅速塞進了自己的長筒軍靴裏。這支槍還是自己在天津軍統保密局的一次任務中,從一個日本少佐的手裏意外繳獲的,槍雖然小,但是精準度非常高,並且裝有微型消音器。李漢年本來是打算用來給自己以防萬一的,看來這一次是要先派上別的用處了!
夜深了,李漢年並沒有叫黃包車停在水車巷的門口,相反,還有三條弄堂的距離,李漢年就選擇下了車。他環顧了一下左右,見並沒有什麼異樣,就裹緊外套,拉低帽簷,迅速向水車巷麵館的方向走去。
巷子裏靜悄悄的。李漢年照樣通過夾水弄堂跳進了院落。一改白天時的懦弱,此時的李漢年身手矯健,行動利索得很。
他雙腳剛剛落地,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了他的太陽穴上,耳畔隨即響起了低聲的嗬斥聲:“不許動,動一動就打死你!”
說話的是個女人,李漢年不由得一愣,因為他知道打狗隊裏根本就沒有女人,難道出事了?正在仔細盤算之際,老張從廂房裏走了出來:“小趙,快住手,這就是二號。”
“你是二號?”年輕女人把槍放下了,“那你為什麼放著門不走,偏偏要翻牆?”
李漢年樂了:“我每次來都是直接爬牆頭的,這樣比較方便。”說著,他借著老張廂房裏透出來的燈光,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起了剛才差點把自己一槍打死的年輕女人,“你又是誰?我記得這裏是沒有女人的。”
“快進來吧。”還沒有等趙紅玉回答,老張就催促起了他們,“大家都在屋裏等著你們呢。”
李漢年和年輕女人隨即跟在老張的後麵抬腳跨進了廂房。
廂房裏有三個人,李漢年都已經很熟悉了,三個人都是打狗隊裏的骨幹。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老秦剛從江北接過來的同誌,姓趙,叫趙紅玉。抗大剛畢業,是個好苗子,很有臨戰經驗。”
“是嗎?抗大的高材生?看你的身手很利索啊。”李漢年說。
“那你是……?”趙紅玉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你就是他們說的二號?”
李漢年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麵對屋裏的另外幾個打狗隊成員,口氣嚴肅地說道:“我剛剛得到可靠消息,江北來的買藥人,也就是軍委二局的顧長順已經公開背叛了革命。明天這個消息很快就會被各大報紙刊登。他掌握了很多我們的聯絡訊息和人員往來名單。為了防止三年前的事情重演,你們要通知各個單位做好撤離準備,並且保證好安全。”
“消息可靠嗎?”老張焦急地問,“要不要通知一號?”
“這個我會通知的,我也會再證實這個消息,以防萬一是敵人布下的局。如果萬一真實無誤,我會親自出麵除掉他。”說著,李漢年的臉上露出了冷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