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黃昏別有一番風韻,因為靠海,整個城市的立體感就很強,房屋錯落有致,尤其是各種租界裏麵的歐式洋房別墅,黃昏的夕陽照耀下,畫麵感就特別足。李漢年雖然來到上海已經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卻從來都沒有認真留意過這個城市的風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總是埋頭低眉,形色匆匆。
回到亨利路八號的樓下,還沒有走進大樓,他就停下腳步,隨意靠著牆角的花壇邊坐下來歇腳。在回來的路上,李漢年的心裏感覺很異樣,他不敢去想象再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時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場景,二十多年前,父母親因為各自政治信仰的不同而選擇了最終的分道揚鑣,緣分使然,自己在第一天潛伏進軍統的那一刻,竟然和哥哥不期而遇!李漢年從那時開始,就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煎熬!雖然說組織上已經同意了自己和鍾山的相認,可是,這也不能冒然行動,不然的話,鍾向輝會很容易對自己的用意起疑心!這對自己以後在保密局的工作是很不利的!不行,必須想出一個妥善之計。
此刻,漫天的斜陽已經照亮了整片街道的房屋,閃耀出一片令人昏沉沉的黃光白芒,倒是有一種讓人心情寧靜的平和,這個傍晚,讓李漢年油然想起了天津塘沽口的那棟鄉下小屋,想起了母親在庭院菜地裏種菜時辛勞的身影,……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念而已,李漢年的眼角卻變得濕潤了。
歇過腳後,他毅然站起身,裝作整理一下鞋帶,用眼角的餘光仔細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周圍,隨後才邁步走進了大樓。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盡管他已經很累。
在對女人的貪心和用功上,鍾向輝的機要秘書趙國文可謂是見了有姿色的女人,自己的腳步就要慢下來,心眼也隨之迅速打歪。說好聽點,是性欲旺盛,說難聽了,那就是好色之徒。但是在為鍾向輝賣力賣命的事情上,趙國文倒是既夾雜著一份感激之情,(那是因為自己的位置是鍾向輝竭力拍胸脯在丁恩澤麵前保下來的,)又摻入了一些投機的心理,(現在共黨都已經打到長江對岸了,在江陰要塞隨便哪個角落裏隻要拿個望遠鏡就都能看到對麵的共軍,說句不好聽的,國軍必敗論已經在很多底層人之間成了公開的秘密。)就衝著如今國軍中的那些二百五外加膽小鬼,真要和共軍相拚,明眼人都會知道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勞民傷財!現在的所謂國統區要不了兩年的時間,肯定就得成為北平和天津的翻版,識時務者為俊傑。說白了,趙國文死心塌地跟著鍾向輝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他看中了鍾向輝和丁恩澤不同一般的關係,這是他明智的選擇,自己將來要去台灣,不緊緊靠著這個主子的話,要想繼續發財,那就是白日做夢了。
可是,見了女人,趙國文的魂兒就丟了,尤其是眼前這個漂亮得要命的女人。
這已經不是趙國文第一次來‘醉紅樓’了,當然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來,眼前這個女人是‘醉紅樓’的當家師姐阿媚,人如其名,每一次趙國文來這兒消遣,阿媚必然相陪。那是怎麼樣的一雙手啊,跳舞時,輕輕搭在自己的肩頭,溫軟高貴性感,隻要他趙國文願意,這雙手的主人就會敞開雪白的胸脯擁抱他,和他共赴雲雨之歡。當然了,這個媚態十足的女人也會衣衫飄飄,彈琴吟詩,端莊起來的時候,像個才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章,口若懸河;放肆起來,卻又像個妓女,一絲不掛地在趙國文的麵前走來走去,如入無人之境,且歌且舞,一招一式,一顰一笑,都能讓包括趙國文在裏麵的所有見過她的男人為之發瘋!所以,寧可冒著被保密局上司發現後會被槍斃的風險,趙國文瞞著家裏的老婆,仍然三天兩頭提著腦袋也要來會‘嬌娘’了,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有著無窮的魅力,值得他用全身心去喜歡、去享用、去珍視,盡管他的生活中不止一個女人。
一番酣暢淋漓的雲雨過後,趙國文懶懶地爬起身,就要穿衣。阿媚粉嫩白皙的手臂如水蛇一般滑入了他的胸口,耳畔立刻傳來了嬌滴滴的呻吟:“不要嘛,再睡一會。”
“不行啊,小美人,我要馬上趕回去換班,去晚了被發現了可是要殺頭的。”
小美人撅起了嘴:“每次都是這麼一句話!哼!”
“哎呀,我的小心肝!等以後去台灣,我一定帶上你,咱們過逍遙日子去!”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趙國文一邊軟言軟語地安慰著自己的小情人。
在許下一大堆諾言後,趙國文這才算是脫了身,他匆匆忙忙走出醉紅樓的大門,一招手,路邊立刻來了一輛黃包車。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輛黃包車已經在黑暗中等了他很久。醉紅樓的門前最不缺乏的就是妓女和黃包車,但是卻隻有這一輛,在他招手的同時就已經向他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