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趙國文這才放心地眯起雙眼,準備在去辣斐德路接班的路上再好好回味一下剛才那讓人耳紅心跳的場麵。車子快要到路口時,突然,黃包車夫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健步如飛地迅速拉著車拐進了辣斐德路路邊的一條深深的無名小弄堂裏去了。而這一切,黃包車上依舊沉醉在溫柔鄉裏的趙國文卻渾然不知。
一路狂奔的黃包車終於在七拐八彎的小弄堂盡頭的一處僻靜的普通民居前停了下來,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小弄堂裏由於房屋低矮,又沒有路燈,所以已經看不清周圍的場景了。風一吹過,卷起滿地的落葉和垃圾,顯得有些蕭瑟和淒涼。
趙國文此時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睜開眼看著四周,心裏不由得感到很詫異,轉而變得惱怒,他怒吼道:“你想幹什麼,把老子拉到這裏來幹嘛!你不想活了,對嗎!”
可是,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鐵家夥卻突然貼緊了自己的右邊太陽穴,隨即一個低沉嚴厲的嗓音在耳邊出現:
“不許動!不許吱聲!不然我就打死你!”
趙國文的腦子裏迅速變得一片空白,嘴唇也開始下意識地哆嗦了起來:“你……你……大俠!大爺!……饒命!”
“下車!快點!少磨磨蹭蹭的!”低沉嚴厲的嗓音依舊是不容置疑。
趙國文哆嗦著雙腿,戰戰兢兢地下了黃包車,這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四五個彪形大漢,他們似乎早就已經守候在那裏,個個蒙著麵,手裏拿著槍。此時的趙國文完全清醒了,緊接著就懊惱地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人綁架了。雖然說在上海灘被人綁架的事情不足為奇,青幫紅幫經常幹這事,但是其中的複雜程度卻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在這緊要關頭弄不好稀裏糊塗地賠上性命可不值!
跌跌撞撞地走過一條陰暗狹長的過道,進入房子後,趙國文被押到了一個同樣蒙著麵的男人麵前,看情形這個人是頭。
“長官,長官,我是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長的貼身機要秘書,您要什麼盡管開口,我什麼都有,金條好商量的!”趙國文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眼前的人身份不明,趙國文隻能趕緊亮明自己的身份,他可不想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破財就破財吧,他也認了。
為首的男子發出一聲冷笑:“我們不要你的命,至少是現在!”
“那好!那好!要多少錢?”趙國文的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
“好什麼好,油腔滑調,給我老實點!”身後的彪形大漢惡狠狠地用槍頂了他一下。
為首的男子站了起來,走到戰戰兢兢的趙國文麵前,低聲說道:“我們要你做一件事,不然的話嗎,我們立刻把你在醉紅樓嫖妓的事情給捅出去!捅到《申報》上去!我們有的是證據,到時候要讓整個上海灘的人都知道,包括你的老婆,看你到時候怎麼去喊冤枉!”
一聽這話,趙國文就像被點了死穴一樣,臉色頓時慘白,人也仿佛矮了一截:“你們……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究竟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我們隻要你從現在開始起替我們做事,我們也不要你的錢。”
“什……麼?”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替我們賣命!”為首的男子彎腰湊近趙國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趙國文渾身一顫,脫口而出:“你們,你們可不要亂來!”
“哼!”為首的男子滿臉的不屑,“殺你還便宜你了,隻要你隨時隨地聽候我們的調遣,你就能平安無事!不然的話,你的主子會替我們殺你!然後再把你扔到黃浦江裏去喂魚!我們現在要你做的就是乖乖地當我們的眼線,你別想糊弄過去,你是幹什麼的我們都知道!”
“那,我……我怎麼找你們!”趙國文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徹底糊塗了,結結巴巴地緊接著又說道,“你們是中統的弟兄?還是青幫的……?”
“你是一個聰明人,不用管我們是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找你的,還有,你周圍都是我們的人,你小子別想動歪腦子!我們時時刻刻都會盯著你的,別想著出賣我們!不然的話……”為首的男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手一揮,趙國文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自己的頭頂頓時結結實實挨了一悶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半個多小時後,貝當路上,有人發現了在大馬路路邊上直挺挺躺著的昏迷不醒的趙國文。沒過多久,貝當路上就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 趙國文的失蹤在辣斐德路36號裏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風波,首先發現他沒有按時來接班的是機要股的人,機要股的股長不敢怠慢,按規定立刻把這個情況上報給了直屬頂頭上司鍾向輝,同時發出警報,派出行動隊全城搜尋掌握很多機密的保密局機要秘書趙國文。鍾向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現在正是破獲共黨秘密組織的緊要關頭,而自己的得力助手又神秘失蹤,這可不是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的小事,以前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於是嗎,他咬牙切齒地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