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向輝無奈地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把頭轉了過去:“我懶得理你!”
“還有啊,我馬上就要嫁給你了,所以我不用愁嫁不出去啦!”丁嘉惠笑得很開心,鍾向輝卻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看到未婚夫臉上的不愉快,丁嘉惠這才抿著嘴,收斂了點:“你別生氣了,向輝,要不,我這就去換旗袍!”
“算了,別折騰了!”鍾向輝不吱聲了,繼續把目光返回到了自己麵前吧台上的那朵玫瑰花上,隻不過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辦法安下心來了,耳邊時不時地傳來不遠處安子文非常有節製的輕笑聲,再回頭看看自己身邊這似乎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女孩,鍾向輝的心裏充滿了一陣酸酸的感覺,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攔住了在身邊來回穿梭的服務生,又從托盤上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丁恩澤這輩子給自己定下了三個目標,第一,爬上國民黨保密局上海站站長的重要位置,第二,給自己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婆家,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第三,自己和老婆有個吃穿不愁的好歸宿。現在看來,第一個已經實現了,第三個,那就更不用提了,自己私底下已經攢足了金條,將來帶著老婆去台灣,別說這輩子,下輩子的花銷都夠了,還擔心什麼呢?這第二嘛,眼瞅著也是十拿九穩了,還是自己明智啊,當初一眼就看中了鍾家的孩子。他和他那一根筋執拗到底的老爸鍾山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個性,要真是像了那老東西的話,無論自己如何調教都是沒有用的。什麼叫知足?這就是啊。自己剩下來的日子,就隻需要圖個平平安安了!想到這兒,丁恩澤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在這時,丁恩澤的貼身副官急匆匆地來到他身邊,彎下腰悄聲在耳邊低語了幾句,丁恩澤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惠惠,跟我進來!”丁恩澤走到女兒丁嘉惠的身邊,頭也不回地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後,也不等回答,就徑直走向了對麵的書房。
一邊站著的鍾向輝不由得愣住了,但是因為這是別人的家事,而且看起來丁恩澤也並不願意身邊的外人摻和進去,他明白好奇心有時候還是不要有的好。
丁嘉惠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無奈地朝鍾向輝使了個眼色,然後乖乖地跟在自己父親的身後走進了書房。
門關上後,丁恩澤心中壓抑著的的不滿頓時爆發了,他盡量壓低著嗓門,怒斥著女兒:“惠惠,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和共黨是不是有什麼瓜葛?”
“這又有什麼的?政治信仰自由嘛!”丁嘉惠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她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脾氣頓時表露無遺。
“你!……你知道你老爸我是什麼身份嗎?你知道現在外麵到底是什麼局勢嗎?隨時隨地可能就會和共軍開仗!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懂事呢?”丁恩澤越說越激動,揮舞著雙手,就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爸,你是你,我是我!你不能阻止我的信仰自由!”丁嘉惠毫不客氣地瞪著自己的父親,“你再逼我,我就離家出走!”
丁恩澤頓時慌了手腳,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是說得出做得到,剛想口氣軟下來,可是轉念一合計,不行,這回絕對不能鬆口,這可是要命的大事情!於是,他神情嚴肅,口氣強硬地繼續說道:“惠惠,我不跟你在這兒浪費口舌爭論什麼信仰不信仰的,你那一套我不懂,我隻知道花了那麼多美金把你送到美國,你竟然灌輸了這麼一腦袋的垃圾回來,我都快要被你給氣死了!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後不準許你再去參加什麼運動,和你那幫有通共嫌疑的同學從現在起也要斷絕一切聯係,你聽明白了嗎?”
父親的話語不容置疑,可是,丁嘉惠不吃這一套,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直視著丁恩澤:“共產主義才是真正的民主,才能解放全中國!都現在這個局勢了,你還死腦筋,爸爸,老蔣就要完蛋了,你這樣做是阻止不了我的!我,我要去延安!”
丁恩澤嚇了一跳,趕緊上前伸手捂住自己女兒的嘴巴,同時轉頭看了看書房門,然後小聲而又嚴厲地訓斥道:“惠惠,你知道嗎?你和這幫共黨嫌疑分子混在一起,那就是通共!保密局上海站站長的女兒通共,這樣的後果你到底想過沒有?南京老頭子那邊已經下死命令了,在這戰事吃緊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一旦抓住通共分子,就一個字——殺!到時候連你把你媽都得跟著你掉腦袋,你忍心嗎?”
丁嘉惠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恐懼,可是隨即就被固執的神情所替代了,一臉的堅定不移,雙眼直直地瞪著自己的父親。
見此情景,丁恩澤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絕望,他鬆開了捂著女兒嘴巴的手,歎了口氣,哭喪著臉嘀咕道:“沒辦法,看來我是管不了你了,要不,你和鍾向輝馬上結婚,越快越好!結婚後趕緊給我滾回美國去,別讓我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