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李漢年的心裏咯噔一聲,他皺了皺眉,口氣中充滿了不快:“管大隊長,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個犯人的安全,我們可是要全力保障的,這是站長的命令。他要是出什麼事情的話,我們兩頭都不落好!”
管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狡黠地一笑:“知道,但是他總是要死的,隻不過早晚罷了。”說著他一揮手,身邊立刻就出現了兩個特務,他湊近其中一個特務的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然後就打發人家走了。
看著管生神神秘秘的樣子,李漢年的心裏很不舒服,他打心眼兒裏厭惡眼前這個形容猥瑣、心眼兒壞透了的男人,但是他卻又不能夠表露出來,無奈之餘,李漢年隻能轉身上了最後那輛黑色的小轎車,不再搭理他了。見梅子如已經被押進了囚車,管生這才放心地鑽上了另外一輛停放在囚車前的小轎車,關上車門後,三輛車一順溜先後開出了戒備森嚴的軍統監獄的大門,轉而向火車站的方向開去了。
上海火車站,上午七點,進站口出站口緊緊相連,站前廣場上人頭攢動,人們提著大包小包,或者剛剛到達,或者正準備遠行,此時的上海正處在國共交戰的第一線,也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裏,來去匆匆的人們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興奮的表情,取而代之的,隻是大戰即將來臨時的驚慌與麻木。
兩輛黑色的美式轎車一前一後,中間夾著一輛囚車,三輛車直接駛進了站台,李漢年鑽出了車子,他掃視了一眼身邊形色匆匆的人們,可是卻並沒有找到一雙熟悉的眼睛,難道組織上並沒有接到自己發出的警報?雖然說選擇走火車是今天早上才決定下來的,但是李漢年昨天晚上就已經把這個可能性由安子文傳遞給了丁克工他們,為什麼組織上卻沒有派人來接應呢?李漢年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身後,梅子如已經被押解下了囚車,正由兩個特務前後押送著向一列馬上就要啟動的列車走去。另一條相對應的軌道上,一列由南京方向開來的列車剛剛進站,旅客們陸陸續續地走下了列車,向出站口蜂擁而去。
列車的汽笛聲拉響了,馬上就要開車了,李漢年內心越來越感到焦灼,管生的異樣舉動已經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迫在眉睫的危險,難道自己就眼睜睜地看著梅子如就這麼被送入虎口?
“李副處長,請您上車!”一名身材壯碩的特務出現在了李漢年的身後。
“我知道了!”李漢年皺了皺眉,隨口應付了一句,就向車門口走去,心裏盤算著一會兒究竟該如何下手。
正在這時,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拉住了李漢年嶄新的呢製軍服衣角,“長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李漢年一回頭,心頓時揪緊了,眼前一個瘦弱的十歲左右年紀的小乞丐正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滿身散發出一股酸腐的臭味:“長官,行行好!”他不斷地乞求著。
見此情景,身邊的特務捂著鼻子正要上前驅趕,李漢年連忙伸手攔住了他,瞪了他一眼:“還是個孩子,你先走吧,我馬上來!”特務悻悻離去。
李漢年從軍服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大洋,放在了小乞丐攤開的左手手掌心裏,彎腰柔聲說道:“拿去吧,孩子!買點吃的去!”
小乞丐的眼中閃現出激動的光芒,他一個勁地彎腰鞠躬:“謝謝長官,您心真好,謝謝!……”說著,他拉著李漢年衣角的右手在放開手時迅速朝李漢年的手中塞了一個小紙團,然後轉身跑開了
李漢年愣了一下,他右手緊緊地攥著這個小紙團,假意彎腰整理褲管,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特務們早就已經上車了,他這才站直身子,緊走幾步,跳上了列車。
列車在瞬間開始緩緩移動了,在自己前麵上車的特務從包廂過道走了過來:“李副處長,還以為您趕不上車了,您真是菩薩心腸!這些小乞丐值不得您的同情啊!”
李漢年無奈地一笑:“先母是信佛的,一向樂善好施,嗨……這兵荒馬亂的,孩子也可憐呐,都是爹生娘養的!也是一條命,就當積點陰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