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年的眼前又一次出現了母親的麵容,話音頓時變得冰冷:“在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偏偏拋下了我們母子倆,要不是他離開了我和母親,母親也不會被炸死!現在肯定還活的好好的!”
“父親也沒有辦法,他和我說了,當初要不是他選擇離開你們的話,母親就會被捕,後果將不堪設想!”鍾向輝急切地替父親辯解道。
李漢年痛苦地閉上了雙眼,良久,才憤怒地睜開了雙眼注視著麵前的鍾向輝:“現在人都死了,還說那麼多幹嗎?母親是共產黨員,這沒錯,我也是,我們都為了一個崇高的理想而奮鬥、努力,你和父親卻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哥,不要再多說了!現在這樣的形勢,你應該也是個明白人,國民黨究竟幹了些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沒看見?誰才是在真正地為廣大勞苦大眾著想?我是在根據地長大的,在根據地,我們人與人之間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的臉上都看不到悲傷,但是在這兒,在上海,你看到了什麼?老百姓見了你們就跟見了鬼一樣!知道嗎?當初打日本鬼子的時候,你們蔣介石曾經拍下了胸脯,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可是一轉眼,他就掉轉槍口幹什麼去了?昨天被打死的那個共黨,是我的戰友,他也是中國人,在打日本鬼子的時候,他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救過你們國軍一個排弟兄的命!但是最終卻還是死了!被你們給害死了!早知道有今天,我看他當初就不該救你們。哥,都現在這個樣子了,難道你還沒有看透嗎?你的良心到底去哪兒了?這身軍服難道真的值得你那麼留戀?榮華富貴真的能夠蒙了你的心!”
鍾向輝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一聲不吭地低著頭,雙手不停地顫抖。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太衝動了,李漢年緩和一下口氣:“哥,我會去見父親的,這點你放心,就像我剛才跟你說過的那樣,母親已經死了,他也已經風燭殘年,以往的恩怨沒有必要再牽掛在心頭了。”
鍾向輝的臉上閃過一絲寬慰。
“我有一件事希望你幫忙!”李漢年話鋒一轉。
“說吧?我會盡力的!”鍾向輝抬起了頭。
“上海也快解放了。相信這一點你比我清楚。你們是守不住的!”
“我知道。”這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鍾向輝很清楚。
“我要那份名單!”李漢年雙眼死死地盯著鍾向輝,一字一句地說道。
“名單?”鍾向輝的心裏咯噔一聲,瞳孔開始收縮,“什麼名單?”
李漢年一陣冷笑,“難道你不知道?不會吧?你可是堂堂的軍統保密局上海站年輕有為的副站長啊,站長的乘龍快婿,你會不知道?”
鍾向輝的目光中流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玉石俱焚’焦土計劃!”李漢年步步緊逼。
鍾向輝的臉色一陣發白,疑慮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你的保密權限達不到這個級別啊!”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要這份潛伏名單!我知道你拿得到的!很快就要天亮了,哥,作為一個中國人,你就做一回有良心的事吧!至少……能夠讓死去的母親在九泉之下為你感到驕傲!”
鍾向輝緊緊地咬著牙關,沒有吭聲,他的內心世界在激烈地做著鬥爭。
“好了,我要回去了,不然的話一會兒你嶽父找不到我,會很生氣的,可能也會遷怒於你,哥,出了這個門我就不會這麼叫你了,希望你好自為之。順便把我的心意轉告父親,我把手中的事情了了,就回去看他!”說完,李漢年平靜地站起身,拉開身後的椅子,拿上外套,麵色坦然地走出了包廂。
鍾向輝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就跟癱了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呆呆地盯著麵前的紅酒瓶,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突然,他一把奪過酒瓶,迅速打開瓶塞,對著酒瓶口仰頭一陣猛灌。酒瓶很快就見了底,鍾向輝這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放下,漸漸地,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
“站長,這是您要的資料!”貼身副官恭恭敬敬地把一個檔案袋放在了丁恩澤的桌上。
丁恩澤抬起頭,看了看,也沒動手,依舊低頭繼續審批公文,隻是嘴裏隨口嘟囔了一句:“就放這兒吧,叫管生馬上來我這兒一趟!”
“是!”副官應聲而去。
見副官離開了,丁恩澤這才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拿過那個鼓鼓囊囊的檔案袋,想了想,還是打開了檔案袋上的纏繞線,緊接著就抽出了裏麵的東西。
這是一份厚厚的檔案資料,首頁是一張相片,已經有一些年份了,所以有些發黃,相片中的人左臉上那道刀疤依舊清晰可見。丁恩澤一頁頁地翻閱著,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誰都看不出他此刻的內心世界。
“報告!”管生來了。
“進來吧,把門帶上!”
管生就像一條聽話的哈巴狗一樣,搖著尾巴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