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年依舊一聲不吭,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此刻的他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拖回去!”管生踢累了,也罵累了,他一揮手,身邊的特務們就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李漢年拽了起來,推推搡搡地押著他朝街口停著的車子走去了。
“嘩啦!——”一桶涼水被用力潑在了李漢年的臉上,李漢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丁恩澤的臉,臉上充滿了憤怒。見到李漢年終於醒過來了,丁恩澤揮了揮手,冷冰冰地說了句:“給我狠狠地打,別的我不管,但是要給我留條命!”
管生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頭,他完全能夠明白主子的心思,丁恩澤對李漢年可是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不然的話不會連一句話都還沒有問,就下令動刑的。管生陰森森地衝李漢年冷笑道,“對不起了,李副處長,小弟得罪了!”說到這兒,他惡狠狠地向身邊的特務打手做了個手勢,兩個早就等在一邊的打手立刻獰笑著向李漢年步步逼近了過來,手裏晃動著明晃晃的尖刀,“李副處長,我們先給你動個小手術!”。
不容分說,兩個特務迅速用尖刀挑開了李漢年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褲腿,槍傷立刻顯現了出來,一個特務死死地摁住了李漢年,另一個則連眼珠子都沒有眨一下,猛地一刀就衝著傷口捅了下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保密局上海站的大樓裏猛地響了起來,鍾向輝正埋頭辦公,被這一聲慘叫給嚇了一跳,他抬起頭想了想,隨即大聲叫喊門口的秘書。
機要秘書趙國文慌忙放下手中的筆,跑了進來:“副站長,您有什麼吩咐?”
鍾向輝指了指刑訊室的方向:“什麼人在叫?行動隊又抓人了嗎?”
“聽說是一個剛抓的共黨,今天早上跑了的那個。”趙國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鍾向輝立刻回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來上班時,聽下屬說有個潛伏在站裏的共黨分子剛剛意外逃脫的事情,他的心不由得一陣緊縮,沒有多想,連忙站了起來,一邊交代趙國文了幾句,一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然後向門口走去。
“副站長,您這是去哪兒?”或許是鍾向輝那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嚇著了本來就惴惴不安過日子的趙國文,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問了句。
“我去看看!”鍾向輝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隨著離刑訊室的距離越來越縮短,鍾向輝的心開始了激烈地跳動,又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響了起來,這一回可是聽得真真切切,鍾向輝感覺自己的腦袋裏開始嗡嗡作響,是李漢年!他被抓了!
正在這時,自己前麵突然閃出了兩個特務,他們雙手一伸,攔住了鍾向輝的去路。
鍾向輝一瞪眼,冷冷地說道:“把手拿開!”
“對不起,副站長,站長有命令,現在誰都不準進去!他在審問重要犯人!”兩個特務神情不溫不火,他們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人公開反抗這個頂頭上司的命令一樣,緊接著就亮出了腰間的美式駁殼槍,言下之意清清楚楚地表露了出來。
“你們!……”鍾向輝氣得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話來。
“請副站長諒解!”
鍾向輝狠狠地又瞪了這兩個特務一眼,然後心有不甘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刑訊室,憤憤然轉身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後,鍾向輝再也沒有心思坐在那邊辦公了,他呆呆地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心裏一陣徹骨的冰涼。難道自己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手足兄弟就此喪命?他非常清楚丁恩澤的狡猾與凶狠,更別提還有那個管生,手中不知道有多少條無辜的人命了,他分明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雖然說鍾向輝早就知道了李漢年的共黨身份,而身為軍統特工,鍾向輝也曾經想過李漢年總有一天會被軍統特務抓住,因為他離敵人太近了,在刀尖上跳舞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是他卻沒有預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而昨天,李漢年剛剛答應自己要回去看看那躺在病榻上風燭殘年的老父親,可是如今看來,似乎這一切都變得不太可能了。鍾向輝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