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密入雄關(2 / 3)

毛澤東是個什麼神仙?他且先不說,林彪是個用什麼材料組合的?

西竄嗎?他不肯放棄張家口;南逃吧,他又感到北平對自己有更大的吸引力。尤其吃了林彪陰陰陽陽、瞞天過海幾次虧後,他心裏更窩火背氣。

蔣介石為了穩住他在北平,支撐華北半壁江山,很慷慨地將華北的黨、政、軍權完全交予他。不管用意何在,總裁有總裁的考慮,總司令也該有總司令的想法呀!兩根弦肯定彈不到一起,但是,哪根聲音更悅耳呢?

夢中,他還在留戀、擔心、懼怕、埋怨、氣惱。

他渴望著竭力回避,卻回避不了;他也不得不將那永恒的距離割掉,使自己離昨天遠一點,與明天靠攏些,卻又無能為力。

世界上此刻專門有人琢磨傅作義。

毛澤東。

也有人好像天生就是專門對付他的。

林彪。

毛澤東在一份電報稿上打上一句話。

他常常在深夜擬定發往前線的電報。這種時刻更容易把他思慮已久的戰略決策和盤托出。

一份又一份電報發給東北野戰軍的林彪、羅榮恒、劉亞樓。

電示——

“應該清醒地看到,敵人或逃或縮,都對我不利。我們的方針是:不能讓敵人逃走,更不能讓敵人縮回。要迅速地完成對敵人的戰役分割和戰略包圍,以求全殲。在遼沈戰役結束之際,你們就應組成先遣團,戰役一結束,火速向北平開進。”

電示——

“部隊要分多路,以最快的速度,突然隔斷北平與天津、天津與塘沽、塘沽與唐山各地之敵,不讓縮回,也不使逃掉。”

電示——

……

“部隊行動必須十分隱蔽。東北局要讓新華社及東北各廣播電台在今後兩個星期內,多發沈陽、新民、營口、錦州等地我軍主力部隊慶功祝捷、練兵、開會的消息,以迷惑敵人。林、羅、劉你們幾位,可攜帶輕便指揮機構先行,並於走後一星期左右在沈陽報上登出一條表示林仍在沈陽的新聞。”

……

毛澤東靜坐在桌前,望著窗外。窗外的世界空曠、深遠,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東北野戰軍大舉進關。

12月5日,北風從長城外吹來,這是結冰的季節了。東北野戰軍後衛三個縱隊沒有繞道走熱河境內(這是預先測定規定了的路線),卻沿北寧路直接插進山海關,大搖大擺地入關了。

就這樣,東北野戰軍大舉入關的行動暴露在了敵人的眼皮之下。

林彪自有林彪的想法。兩個星期前,他尚在沈陽的消息已經炮製好,照片也準備好了,一星期前,他發表的講話和照片,早登在沈陽的報紙上,想必傅作義已經清楚。再說,有六個縱隊已經經熱河秘密入關了,這樣大搖大擺走山海關,不是聲東擊西嗎?如果傅作義想退綏遠,已有六個縱隊在等著增援;如果傅作義想守,走山海關直插津塘,也有益無害。

這樣,傅作義的飛機枉費心機的偵察一下子變得多餘了。

這個林彪,又在搞什麼鬼把戲?

講完,他搖搖頭。弄不清他對誰講的?

他拿起一粒小黃豆,撚進嘴裏,不緊不慢地咀嚼,似乎要嚼出什麼味來。

林彪作戰神秘、變化多端,可固執起來卻像一頭強牛,他給軍委拍去電報,稱:

“我已令兩個縱隊全力向南口前進,抓住南口之敵,並防止北平之敵北援。”

他是鐵了心幹自己認準的事情。

電報中說的兩個縱隊指3縱隊和5縱隊。當這份電報放在毛澤東的桌頭時,3縱隊和5縱隊已經疾進在去南口的路上了。還是老一套:先斬後奏。

其他人顯得有些憤怒。

毛澤東卻在認真地想著。

“林彪為什麼非要把這一個棋子投放在南口呢!”

毛澤東在地圖前麵徘徊。

兩個縱隊打南口,有沒有可取之處?5縱隊從東北方向直逼南口,倒可以威脅北平、南口、懷柔諸敵。可是3縱隊呢?它到南口,就隻能在平津間留下空白,逼使敵人逃往天津了。

毛澤東望著地圖,沒有表情,沒有語言,隻有思緒與思考。

突然擦亮了一根火柴,越燃越旺,他終於明白。領袖畢竟有博大的胸懷。他笑了。毛澤東立即給林彪回電:

“3縱不應去南口,理由另詳告。”

5縱隊呢?他沒有提。顯然他默認了。他采納了林彪的合理建議和做法,修正了自己的方案。

林彪接電後,也思考了一番,這時一顆黃豆扔進嘴裏,味道十足了。他服從:留下5縱隊按原計劃繼續行進,3縱隊則改變了行軍方向。

緊跟著那份簡單的電報,毛澤東給東北野戰軍發去了一份長長的電報,詳細地對平津戰役的重心和兵力部署及殲敵先後順序做了具體明確的指示。

至此,華北2、3兵團和東北程子華兵團為貫徹毛澤東的指導思想,集中全力打敵左翼了。

●對付兩楊兵團,傅作義大擺長蛇陣。林彪巧襲南口後院放火。郭景雲揚言:定雪淶水之恥。被困新保安,35軍張家口救火,引火燒身。傅作義舍不下手中王牌,反倒搭進一個軍。

鎮守張家口的敵11兵團司令官孫蘭峰卻非常惱火。他真怕張家口的城牆被這自由的風穿透。當夜,他把被共軍包圍的情況添枝加葉地報告給了傅作義。他沒說對方有多少兵力,也沒有講其意圖何在,隻是說:“來勢凶猛,重兵包圍。”

傅作義拿著加急電報出神。共軍的神速又一次使這位總司令恐慌不已。

目前,3兵團收到毛澤東的命令,緩攻歸綏,撤圍歸綏。

就這樣,3兵團司令員楊成武率主力3個縱隊從現地出發,要在6天內趕到張家口附近。

部隊秘密地迅速東移。

解放軍不動聲色,快刀斬亂麻般地對張家口撒下大網,形成了包圍態勢。當然,他們明白,張家口的敵人,還有新保安的敵人,北平的敵人,絕不會甘休,惡戰總是在後麵。

寒風吹過幹涸的河道。河道雖然經過歲月的風化,但青石卻沒有斑駁殘褪。

孫蘭峰瘋了似的,給105軍軍長袁慶榮下了死命令:

“衝出包圍圈!必須衝出。全殲共軍!必須全殲!”

司令官太樂觀,又招致了軍長的悲劇。

袁慶榮一連組織數次反撲,均以大敗告終。每次反撲的惟一結果是:解放軍的包圍圈又縮小了,更緊湊了。

掙不破的包圍圈。連軍長也瘋了似的。

夜裏,從城裏不時傳出士兵倉皇的腳步聲,還有撕肝裂肺的慘叫。

……

孫蘭峰的電報是求援,傅作義對這一點十分清楚。他立即調兵遣將,讓駐在北平附近的35軍、駐在懷來的104軍開往張家口。

這是非常振奮人心的事情:傅作義的大批兵力調到了平綏線上,尤其是把他的王牌部隊35軍像牽羊似地牽到了張家口。

“西柏坡”笑了。

現在,把傅作義的主力包圍,分割在平綏線上,就既抓住了傅係,又拖住了蔣係;既堵住了傅部西逃的退路,又使傅路不能舍棄其嫡係部隊而率蔣係部隊南逃。

但是,“抓住”、“拖住”、“堵住”……這些字眼隻是像一朵朵玻璃花。隻有把郭景雲逮住才能宣布:勝利在握。

郭景雲從北平西進時,腦袋就靈得很是神氣,他可是拍了胸脯上的平綏線。

郭景雲一個電話打給手下:“張家口有情況,總部命令我們35軍262師全部前往增援,速作準備,於下午2時出發,以第101師為前衛。”

敵35軍是機動部隊,笨重裝備不下汽車,所以,無需準備多長時間,便乘著四百多輛汽車浩浩蕩蕩向張家口開去。

到達南口,夜幕降臨,八達嶺山路崎嶇險峻,行車較難,但他們日夜兼程,於次日11時全部到達張家口。

剛一到達,火急狂暴的郭景雲就向第11兵團司令官孫蘭峰請示:立即命令第101師向萬全推進,接替騎兵第5旅在前線右翼參加戰鬥。

當時,戰鬥並不激烈,不久,解放軍主動撤出萬全,向西南方向開去。敵第101師留下了一個營防守萬全縣城,其餘部隊撤回張家口。

12月2日晚9時,駐紮寧遠堡的敵第105軍遭到解放軍夜襲,第101師又連夜前往增援,軍部及第267師部推進至寧遠堡一帶。而解放軍於天明後向西撤去。敵第105軍派出偵察部隊繼續偵察,於3日12時回報說:

寧遠堡以西三十裏內無解放軍。

其實,林彪又做了篇小文章。

他的部隊剛剛在三十裏外就地休息著。

3日,天氣晴朗,張家口附近無情況。

敵第35軍原擬定次日返北平,打給總部長途電話說:

“總司令即赴張家口,第35軍部隊可候總司令與郭軍長見麵後再走。”

4日,敵軍仍作返平準備。上午9時稍過,天空黑沉沉,仿佛要在冬日下一場雷陣雨不成。一架旋風似的敵機落下,那輛林肯牌黑轎車立刻接走了傅作義總司令。

傅作義一到張家口,立即召見第35軍軍長郭景雲和第105軍軍長袁慶榮等會談當前形勢。傅作義最後指示:

“哈哈,林彪?先呆一邊吧。這方麵是聶榮臻的部隊,留下第105軍及原有部隊,就能夠應付自如了,第35軍可於明日返平。原在張家口的野炮營和察哈爾省的保安第三團撥歸第35軍指揮,其他不必要的機關和各部隊留守處均撤回北平。”

郭景雲馬上命令部隊仍回縮營地,準備明天開走。接著,張家口預定撤出的各部隊留守人員以及當地紳士們都紛紛來向赫赫大軍長郭景雲商洽隨軍撤走。此時,顯得如此寬宏的郭景雲一一答應,告以明日拂曉到寧遠堡集合出發。

在這天夜裏,天上的星星稠密密的,第35軍的官兵們都做著回北平又可以吃喝玩樂的美夢了。

人常道:樂極生悲!郭景雲的確高興得過早了。其實,解放軍已經張開了收敵35軍的口袋,候著郭景雲和他的部隊的到來。

毛澤東發來電令給第3兵團:

“我軍抓住並包圍張家口之後,不要攻擊。就是說,包圍張家口不是為了馬上奪取張家口,而在於吸引北平之敵西援,然後協同華北工兵團和東北野戰軍先遣兵團,把傅係主力分割包圍於平綏線上。”

且不說我3兵團司令楊成武收電後的反應,而一貫打“怪仗”的林彪用鉛筆在“分割包圍”下重重地畫了一道,再扔一顆黃豆在嘴裏咀嚼著。他笑了。

傅作義、郭景雲在平綏線這一廣闊舞台上所導演出的精彩的戰爭話劇中,一亮相就扮演了一個可悲的角色。

12月5日,郭景雲的部隊從容地吃了早飯。拂曉,伴著夜露上車準備出發。隻是因為要拆裝第35軍在張家口的修械所和抽調汽車運載其他隨行人員,一直到中午才開動。

中午了,青天高掛著金黃的太陽,灑下了水晶似的溫柔的光線。郭景雲拉開車玻璃,迎麵吹來一陣北風。“媽的”,他罵了粗話,指揮司機:“走!”

沙嶺子過去了。

宣化也過去了。

他們在車上預計下午就可到花園了,所以,顯得異常興奮。

不料,剛走出宣化不多遠,汽車突然停住,前方遠遠傳來稀疏的槍聲。

郭景雲立即命令參謀處處長票承祖:

“你快到前邊看看是怎麼回事。我想不會有什麼大的情況吧!告訴馮師長不要因為小情況耽擱前進。”

戰場上,郭景雲的確是位敢打硬戰的猛將,執行命令也毫不含糊,用他的話說:“咱是老粗,可誰怕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