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撿起被扔在地上的電文,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5天後,白崇禧不得不重新認識這個問題了。4月3日,廣水被占,丟了29軍一部。5日後,宣化店、河口、羅山、黃安等地相繼丟失。白崇禧再不說這是地方部隊了。
4月6日,43軍129師587團領回一個特殊任務:設法讓敵人感覺主力逼近武漢,而又不得暴露自己是四野一部的身份。團長把任務下達後,各個連長為此事傷透了腦筋。傷過腦筋後,各種辦法都被想了出來。
7連想起了政治攻勢這一辦法,連夜書寫了上百幅標語,向南猛插四十裏,貼在主要路口上,落款都寫四兵團。
8連長偵察到7連這種做法後,很有些看不上,這位沈陽籍大個子道:“將來記功,記到誰頭上,不讓說是四野,要說野4兵團,這能辦到,但總是留下一些信物。我看還是捉舌頭,然後放掉最合算,抓來了,每人脫一隻鞋,隻脫左腳。”於是,全連開始行動,一夜間,脫了敵人三十六隻鞋。
5連覺得這些做法都不足以讓人信以為真,在研究實行苦肉計的可能性。
連長說:“挑幾個嘴巴嚴的,裝著開小差,投過去,那邊肯定要問,那時再說自己是4兵團的,人家就相信了。”
副連長說:“問題是誰願意呢?”
連長說:“媽拉巴子,我倒沒想到,可有什麼辦法呢?”
指導員說:“我看以招募船夫為由,進行宣傳最合算。咱們把錢分給當地人,讓他們以4兵團名義向南招船夫,一點危險也沒有。”
“錢從哪裏來?”連長問。
指導員胸有成竹地說:“打兩個土豪就夠了,要是拿不準,打個借條也行。”
當晚,他們去敵占區的邊緣打了兩個土豪,在鄰村把錢分給村裏人,要他們幫助4兵團招船夫。
先遣兵團在鄂北的積極活動引起了白崇禧的注意。
8日晨,他看了所有有關武漢正北方麵的情報,他從中間挑出一份喊過來一個作戰參謀道:“你給黃安發報,要他們查一下被共軍脫掉鞋子的人,問一問共軍是什麼口音,特別問一問共軍抓他們時罵沒罵過人。要是罵過,問問是罵的什麼。你說我等他們回電,此事兩小時內辦妥。”作戰參謀不知白崇禧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也不敢多問,就把這份奇怪的電報發了過去。
半小時後,黃安縣黨部大院。
二十幾個士兵靠牆排成一個隊,他們的武器已被收繳了。一個少校軍官背著手在他們麵前踱了幾趟,突然用濃濃的河南口音開口罵道:
“媽那個×,你們真給黨國丟人,頭沒丟,雞巴也沒丟,咋就把鞋丟了。這回白長官怪罪下來了,要你們說實話,不說實話就地正法。你們再說說,鞋是怎麼丟的。”
眾人為了活命,七嘴八舌講起來。
少校揮揮手,“日你媽,爭屎吃呀,一個一個說。從東麵開始,要快,白長官還在武漢等著呢!”
“我是換了崗後被兩個攔腰抱住了,當時嚇得我尿了一褲子,他們把我拖到一棵樹下麵,下了我的槍,把子彈都下出來,說他們4兵團要渡江打武漢,要借我的鞋子用一用。後來……”
“別他娘的後來了,囉嗦個屌,他們是啥口音?”
“當時我害怕,忘了。”
“你就不怕被白長官斃了,下一個。”
小個子兵兩腿一軟跪了下來,“營長饒命,我家裏還有個八十歲的老娘哩。”
少校氣笑了,“你娘那個腿,還敢騙老子,你叫王小黑,你媽是個破鞋,今年四十出頭,因為這你才當兵的對不對。你看把我急忘了,白長官讓我問共軍都罵了些什麼,別啥口音不口音了。”
王小黑道:“一個大個子說我這腳像女人,說連個雞巴都盛不下。”
少校對譯電員說:“這是咱中原人。”
譯電員道:“北平那裏也說這。”
少校忽然悟到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道:“你們都聽清楚了,我說一串罵人的話,你們回憶一下,看看共軍都說了哪一句。日你姐、尻你娘、操你大爺、操你姥姥、日你先人,對了,還有娘希匹。東北,東北是咋罵人的?”
譯電員道:“媽拉巴子。”
少校道:“再加個媽拉巴子,你們都說共軍罵了哪幾句,說完就沒事了。”
眾人見沒了性命之憂,就認真想起來,按順序一個一個說,譯電員在一張紙上記。記完後少校對譯電員道:“你念一遍。”
“共軍罵日你姐三次,操你大爺八次,媽拉巴子十四次,沒有罵過娘希匹,其他的記不清了。”譯電員道。
少校說:“就這樣給白長官發過去。”
10點整,白崇禧看到了這份電報,他自言自語說:“林彪來得好快。”他站起來對作戰參謀道:“給3兵團發報,要他們以最快速度朝武漢地區集結,最遲不得超過12日到達。”
至此,先遣兵團順利完成了南下的第一步任務:牽製白崇禧集團於武漢地區。
●百萬雄師過大江。蔣介石說:“桂係是千古罪人。”李宗仁灑淚別金陵。林彪想在自家門口打個大勝仗,白崇禧卻“不給麵子”,溜之大吉。羅榮桓說:“小諸葛無德。”
4月20日,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國內和平協議上簽字。是日夜,我2野、3野百萬雄師在江陰至九江的寬闊戰線上,同時突破了國民黨軍隊的江防,粉碎了敵人由三四十萬陸軍,一百七八十艘艦艇和三個空軍大隊防守的長江天險,奮勇挺進江南。
4月21日,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向中國人民解放軍發布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
命令說:
各野戰軍全體指揮員、戰鬥員同誌們,南方各遊擊區人民解放軍同誌們:
由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團和國民黨政府的代表團經過長時間的談判所擬定的國內和平協定,已被南京政府所拒絕。南京國民黨政府的負責人之所以拒絕這個國內和平協定,是因為他們仍然服從美國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匪首蔣介石的命令,企圖阻止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的推進,阻止用和平方法解決國內問題。經過雙方代表團的談判所擬定的國內和平協定八條二十四款,表明了對於戰犯問題的寬大處理,對於國民黨軍隊的官兵和國民黨政府的工作人員的寬大處理,對於其他各項問題亦無不是從民族利益和人民利益出發作了適宜的解決。拒絕這個協定,就是表示國民黨反動派決心將他們發動的反革命戰爭打到底。拒絕這個協定,就是表示國民黨反動派決心將他們發動的反革命戰爭打到底。拒絕這個協定,就是表示國民黨反動派在今年一月一日所提出的和平談判,不過是企圖阻止人民解放軍向前推進,以便反動派獲得喘息時間,然後卷土重來,撲滅革命勢力。拒絕這個協定,就是表示南京李宗仁政府所謂承認中共八項和平條件為談判基礎是完全虛偽的。因為,既然承認懲辦戰爭罪犯,用民主原則改編一切國民黨反動軍隊,接收南京政府所屬各級政府的一切權力以及其他各項基礎條件,就沒有理由拒絕這些基礎條件所擬定的而且是極寬大的各項條件,就沒有理由拒絕這些基礎條件所擬定的而且是極寬大的各項具體辦法。在此種情況下,我們命令你們:
(一)奮勇前進,堅決、徹底、幹淨、全部地殲滅中國境內一切敢於抵抗的國民黨反動派,解放全國人民,保衛中國領土主權的獨立和完整。
(二)奮勇前進,逮捕一切怙惡不悛的戰爭罪犯。不管他們逃至何處,均須緝拿歸案,依法懲辦。特別注意緝拿匪首蔣介石。
(三)向任何國民黨地方政府和地方軍事集團宣布國內和平協定的最後修正案。對於凡願停止戰爭,用和平方法解決問題者,你們即可照此最後修正案的大意和他們簽訂地方性的協定。
(四)在人民解放軍包圍南京後,如果李宗仁政府尚未逃散,並願意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我們願意再給一次該政府以簽字的機會。
4月22日早,奉化溪口蔣介石住宅。
蔣介石背著手在房內來回走動,嘴裏不停地咕噥著:“德鄰誤國,德鄰誤國。”
他走了好一會兒,才坐在一把椅子上安定下來。他用陰鬱的目光盯著屋頂,突然間做出一項重大決定:重新複出收拾殘局。
“準備飛機到杭州,叫李宗仁、何應欽、湯恩伯也去杭州。”蔣介石吩咐道,“李宗仁千古罪人,李宗仁千古罪人。”
南京是保不住了,這可能就是最後一戰,蔣介石心裏十分明白。剩下的軍隊,隻有白崇禧部還保全著大部分,其餘都奄奄一息了。在大陸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必須仰仗桂係這支部隊了。可如何才能讓這幾十萬人聽自己的話呢?隻有扣住李宗仁才能辦到。隻要把李宗仁弄到自己身邊,小諸葛投鼠忌器,恐怕還不敢自稱西南王。在危機關頭,蔣介石冷靜下來了,李宗仁這張牌還需要打。蔣介石這時候認為南京守個十天半個月是不成什麼問題的。
同一時間,南京總統府。
李宗仁深知南京已朝不保夕了。他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前,仔細回顧自己這幾個月的總統夢。那個“代”字沒有去掉,他就知道了自己兒皇帝的地位是無法改變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隨政府一起南撤,自己很可能作為一隻替罪羊被除掉,想到這裏他驚出一身冷汗。他掏出手帕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珠,開始仔細想自己的退路了。
一位上校走進來,遞過一份電報。李宗仁一看,氣得暴跳起來:“我還是代總統,怎麼能以這種口氣命令我!”
他把電報朝地上一扔,用腳踩了一下。
上校走過去,撿起電報,小聲道:“李總統,南京可是沒有我們一兵一卒呀,杭州萬萬去不得,得想一個萬全之策。”
李宗仁又拿起電報看了看,苦笑道:“看來隻有利用這張電報了。”
上校道:“是不是給白長官通個話?”
李宗仁沉思良久道:“給白崇禧發個密電,通報一下這邊的情況。你帶著這份電報去找何應欽,要他給我派一架飛機去杭州。”
上校轉身要走,李宗仁又對他說:“讓你家裏人準備一下,一起走吧。”
一小時後,李宗仁上飛機。
飛行員按照李宗仁的旨意在南京上空盤旋了三圈。李代總統看著下麵的南京城,頓時淚如雨下。飛機朝東南飛了五分鍾後,上校起身走到駕駛艙裏,對飛行員道:“李總統命令,飛機改飛桂林。”
飛行員扭頭看了一眼上校,順從地改變了航向,朝桂林飛去。
還是同一時間。武昌,白崇禧華中“剿總”衙門內。
白崇禧剛給李宗仁回了密電。他又叫過副官道:“給桂林發報,李代總統三小時後到桂林,要他們負責安全。再給各部發報,做好朝武漢集結的準備。”
長江防線一夜間被共產黨突破,白崇禧有點始料不及。蔣介石反複無常的性格,又使他感到難以應付。南京一丟,桂係在國民黨政府內的地位肯定會直線下降,這些還都可以應付,因為手中還有幾十萬軍隊,就相當於握有一張王牌,蔣介石還不敢把他們怎麼樣。
最讓白崇禧頭疼的,是那個解放軍第四野戰軍司令員林彪。他也奉毛澤東的命令,從平津地區殺將過來了。按各方麵情況分析,林彪的九十餘萬人這一回是傾巢出動,離開平津地區已有十一天,先頭部隊恐怕已經到達黃河一線了。白崇禧掂量一下,覺著林彪這回肯定是衝自己來的,九十萬對四十萬,硬拚肯定會敗,可要走也沒那麼容易,國防部下的各種命令都是要死守武漢,他不能不做出一些姿態。
以後的十來天,白崇禧唱的就是死守歌。
4月29日,四野根據中央軍委指示,明確了各兵團下一段的任務。以蕭勁光任12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下轄40、45、60三個軍,為中路軍,沿平漢路東側地區向武漢前進;程子華司令員、蕭華政委指揮的38、47、49三個軍組成的13兵團為右路軍,沿平漢路及其西側向武漢以西前進;鄧華司令員、賴傳珠政委指揮的第15兵團第43、44、48三個軍組成左路軍,由京漢路以東向九江前進。劉亞樓司令員、莫文驊政委的14兵團,下轄39、41、42三個軍由中路南進。
白崇禧如果執意要打,5月底武漢這個地方恐怕又成了第二個淮海了。
4月30日,國民黨國防部做出了把所有兵力撤出江北的決定,令白崇禧撤出武漢地區,在洞庭湖、汨羅江以北長沙、衡陽以東地區構築工事,阻止解放軍南下。
武漢會戰已沒有可能。
國防部此令正中白崇禧下懷,他確實不願意過早和林彪部隊發生大規模的衝突,接到命令後,他即令所屬各部收縮防線,破壞道路、橋梁,搶掠物資準備南撤,並把嫡係部隊主力7、46、48軍放在撤退的第一線上。
到5月8日,白崇禧集團已將所有兵力收縮到長江以南九江至武昌間。桂係主力正向南潯線收縮,陳明仁兵團作為撤退的先頭部隊開始朝長沙撤退。
5月9日,開封,四野指揮部。
大院內的一切都還顯得零亂,野戰軍首長的住處還沒有安置好,作戰室的地圖剛剛掛上。林彪、譚政、肖克三人立在作戰室內,看著地圖,沒有人說話。
白崇禧集團的行動他們已經知道了。林彪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這個白崇禧也太滑頭了,兩軍相距幾百裏,上千裏,他就準備要走,實在不夠意思。作為湖北人,林彪很願意在父老鄉親們麵前打一個大勝仗。遼沈、平津打得很漂亮,可湖北人大都沒有看到,這對林彪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遺憾。眼見白崇禧不配合,林彪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肖克看了林彪一眼,笑道:“林總是不是想在武漢打一個大仗?”
林彪笑笑,沒有回答。
譚政道:“人家要跑,你能有什麼辦法。”
林彪對著地圖凝視了半天,突然說話了:“白崇禧很快會把漢口的守軍退到武昌,希望吸引我軍於正麵,使我不能威脅其退路。小諸葛無心與我正麵決戰,這隻能是他的如意算盤,打不打得成還難說,有沒有什麼辦法呢?”
肖克道:“我看隻有拖住他。”
譚政道:“來得及嗎?”
林彪接道:“隻好一試了。如果白崇禧是廖耀湘就好了,那就一定能拖住他,白崇禧會不會上這個當就難說了。那邊有個張軫,喊了幾個月要起義要起義,這個機會他可要抓住。關鍵是要把白崇禧惹惱了才行。”
譚政道:“張軫的起義方案已經送過來了,現在那邊小諸葛封鎖很嚴,還不好把電台和密碼送過去。想把白崇禧惹惱可是不大容易,他恐怕不會太聽蔣介石的,李宗仁又回廣西了,估計他要退保廣西。”
肖克道:“隻要行動迅速,可能性還是存在的,12兵團離長江已經不遠,再加上張軫一鬧,說不定能抓住他。”
林彪問肖克道:“40軍和43軍幾天能過江?”
肖克道:“大約需要五至七天,江北還有蘄春、田家鎮、黃崗等敵人,恐怕也得一口一口吃掉。”
林彪把手中的鉛筆一扔道:“二野4兵團已到白崇禧側翼,抓不住白崇禧,也要盡快拿下武漢,不能再等了,如果等白崇禧把主力撤完了,武漢很可能會成為一座廢城,軍委已多次指出這一點,這個決心要下了。”
譚政道:“白崇禧可不如傅作義那樣,他是不會留下母雞給我們下蛋的。”
肖克道:“江北各渡口均為敵人控製,沿江道路又無法修補,渡口和船隻無法控製,我看隻有采取奇襲的辦法了。”
林彪用手在空中做了一個劈殺動作,“給蕭勁光發報,以多路兵力同時奔襲迂回江北各渡口,江南敵人兵力薄弱,絕無心與我決戰,因此,行動要大膽,最好能爭取兩日內渡過一個軍,大膽穿插,要他們一切行動都要快。”
5日後,也就是5月14日拂曉,43軍開始發動四野渡江戰役。129師分三路奔襲蘭溪、蘄春、田家鎮之敵。387團上午8時占領蘭溪,386團中午占領蘄春,385團下午占領田家鎮。127師奔襲黃崗之敵。中午占領長江渡口大埠頭。156師之466團14日下午占領江心之雅州、羅管洲,467團占領堵城、韋家涼亭。
5月15日晨,43軍4個師冒著滂沱大雨,分由矮林鋪、黃岡、蘭溪、蘄春、田家鎮等渡口開始渡江。
軍長李作鵬,政委張池明親臨田家鎮渡口指揮部隊渡江。
白崇禧萬萬沒有料到解放軍會來得這麼快,已經來不及布置破壞武漢的計劃了。事到如今,他隻有趕快逃命。
●魯道源出賣朋友,張軫死裏逃生。林彪非常生氣:“為什麼要怕白崇禧?本來可以抓住的嘛,膽小如鼠。”蕭勁光初摸老虎屁股。
按白崇禧製定的撤退計劃,行軍序列是:白崇禧的嫡係第7軍先撤,三日內撤退完畢,接著是張軫的19兵團,最後是魯道源的58軍。
華中“剿總”副司令,河南省政府主席兼19兵團司令張軫準備在白崇禧的主力第7軍撤退後宣布起義。
5月12日,賀勝橋第19兵團司令部小偏院。
張軫召集所屬師以上有誌起義的人進行密談。密談後張軫訓了這樣一番話:
“解放大軍就要過江了,這是起事的好機會,能有今天的局麵,實屬不易。等第7軍撤退後,咱們就行動吧。塗師長還是守著汀泗橋為好,能扼守粵漢鐵路旁的公路。鮑師長要控製金口水陸交通,扣截由漢口撤出的大小船隻,分駐鐵路公路兩側的各師,待7軍撤走後,開始截擊其他部隊。會後大家回去分頭布置。”
張軫說完,眼裏滾動著淚光。
張軫從前反過蔣,1948年9月當了河南省空頭主席,手下的部隊沒有一個師是他自己的老底子。他得知再跟著蔣介石沒有一點出路,就想到起義這一步棋了。共產黨這邊,這些年來,他接觸過不少人,自信這種選擇不會錯。可一個兩手空空的光杆司令起義,對戰局會有什麼影響?張軫就想至少要帶五個師的兵力起義,才能撈一點政治資本。起初,他找58軍軍長魯道源密談此事,魯不同意。後來張軫就收編了許多地方團隊,拚湊成了十個旅,經蔣介石同意,才又編成兩個軍,又給了一個19兵團的番號。
塗建堂師長突然問:“總得具體定個時間吧?”
張軫道:“還是等第7軍撤了才能決定。”
他們對白崇禧的部隊都頗有忌憚,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臨散會,張軫說:“白長官在廣州,我正好去找一下魯道源。”
“不可,”塗建堂阻止道:“這小子不是個東西,你可得小心一點。”
張軫大大咧咧道:“要是他出賣我,早賣幾回了,他們軍又最後撤退,能爭取過來,不是更好嗎?”
屬下見勸不住他,也就算了。
第二天早上,張軫秘密到武昌找到了魯道源。他認為魯道源是雲南人,也不是蔣介石的嫡係,同自己私交也不錯,這最後的關頭還有可能和自己一道起事。
兩人寒暄一陣,就開始研究撤退路線。
張軫旁敲側擊良久,魯道源裝聾賣傻佯作聽不明白。張軫是個直性子,一看這陣勢,就直截了當地說:“你以為你能跑脫?你還想回到雲南占山為王嗎?我看你雲南去不成,恐怕連貴州也到不了。”
魯道源道:“我有什麼辦法,上麵叫打我就打,上麵叫撤我就撤。”
“你再想想其他的路吧。”
魯道源道:“此事不妥,你能在共產黨那邊給我保證什麼?”
張軫生氣道:“至少能保你一條性命。”
魯道源眼珠轉了轉,問道:“這麼說你已經安排好了?”
張軫說:“差不多吧,識時務者為俊傑。”
魯道源接道:“這個我懂,但我不願背叛黨國。”
張軫一看話不投機,就起身告辭。
張軫走後,魯道源做出了一個背叛朋友的決定,打電報給國防部長顧祝同,報告了張軫的活動。
按照撤退計劃,第7軍應該在12日撤完,張軫回賀勝橋時,見該軍還在賀勝橋以北遲滯不走。但這並沒引起他的警覺,認為自己有幾萬人馬,白崇禧不會把他怎麼樣。
5月14日,白崇禧從廣州坐飛機回到武漢,立即給張軫打電話,要他到武昌見見麵,說有要事相商。
正在這時,塗建堂進來了。
一進門,塗建堂就說:“劉子仁不願幹,他說他是從新四軍四師背叛過來的,再過去,共產黨饒不了他,張旭東也說不願幹,他欠共產黨的血債過多。”
張軫道:“人各有其誌,此事也不能勉強,你抓緊和下麵通氣,白崇禧從廣州回來了,約我過去開會。”
塗建堂擋在張軫麵前道:“去不得,去不得,事情有點奇怪,我剛才來時,見李本一的7軍輕裝開過,機槍早已卸了槍衣,恐怕是衝著我們來的。這是戰略行動,不可大意。”
張軫揮揮手道:“你也太多心了,魯道源和趙子立不至於出賣朋友,你放寬心好了。我去去就回,晚上咱們把具體時間定一下。”
張軫執意要去,塗建堂也不好再攔,眼睜睜看著張軫上了汽車。
張軫去武昌的途中,碰到7軍的一個師長,師長問:“張副司令到哪裏去?”張軫答道:“白總叫我去開會。”
師長沒有阻攔的意思,張軫也沒留意師長古怪的表情。
12點鍾,張軫到了武昌“剿總”司令部。一進門就碰上了魯道源。
魯道源勉強應酬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張軫遲疑了片刻,還是走進了白崇禧的辦公室。
“一路辛苦了。”張軫忙伸出手去。
“還算好。”白崇禧答道:“撤退準備的怎樣?”
“一切準備就緒。”
“恐怕不是這樣吧?”白崇禧眼珠轉了轉,反問道:“是另外一種準備吧!”
張軫感到出事了,情急之下生氣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崇禧從桌子上拿起一張電報道:“這是顧總長打來的,你看看吧。”
張軫一看電報,聯想到魯道源剛才吱吱唔唔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
電報稱:“據密報,張軫勾結共匪,圖謀叛變,請將其師長以上軍官扣押送廣州從嚴處辦,所部就地解散。”
張軫知道到了生死的緊要關頭了,他把電報朝桌子上一扔,冷笑一聲,“魯道源想升官,也不能踩著我張某的屍首往上爬呀。幾個月來,我們談了許多問題,一切情況你都知道。現在我還是這句話,你說怎麼辦,我就跟著怎麼辦。我要是真有這事,還能讓師長以上的軍官的家眷遷到湖南?”白崇禧沉吟了半天道:“明天上午十點,準備開一個會,布置一下下一步的防務,你立即打電話叫你部師以上的軍官都來,你也不用回去了,我們今夜好好談一談,喝兩杯,好久沒有喝酒了。”
張軫已經明白白崇禧要按顧祝同的電報辦理了。他想想不走不行,當即回答道:“我服從命令。我也很想和你喝幾杯,聊一聊。部隊一兩天內就出發了,我部駐漢辦的人都知道我今天上午來武昌,一大堆事要等我去解決,恐怕我得去一趟。那裏有直通電話,打電話也方便,我去叫軍長師長明天都來開會,最多需要一個小時。你要是現在信不過我,我就呆在這兒,電話我是不打的,平白無故遭人誣陷,我一人承擔了好了。”
白崇禧認真看了看張軫,猶豫了好一陣兒才說:“不是我不信任你,可上麵來了電令,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你快去快回,沒有這件事,總是能說清楚的。”
張軫離開白崇禧的總部,坐上吉普車,對司機說:“快開到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