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白崇禧逼蔣下野,司徒雷登落井下石。毛澤東說:“他們打了遼沈,又馬不停蹄打平津,再不休息,會有些小意見。”周恩來提議:“渡江時可要照顧白崇禧。”
1948年12月5日,美國駐中國大使館。
司徒雷登正在給馬歇爾寫報告。在詳細彙報了正在進行的淮海、平津兩大戰場的具體態勢後,司徒雷登大使站起來,推開一扇窗子,望著南京迷迷朦朦的天空發了一陣呆。然後,他坐下來,繼續寫道:“除去蔣委員長的直屬親信人員和某些高級軍官以外,沒有多少中國人繼續心悅誠服地支持他了。這個政府,特別是蔣本人,愈來愈眾叛親離了。”
作為美國總統中國事務的全權代表,他的職責就是如實向政府反映中國的情況,為決策提供準確可靠的依據。這種時候,他無法照顧自己和蔣委員長、蔣夫人的私人交情了。他再一次表明了倒蔣的意向。按美國人的邏輯,國家出現這種危機,換一個總統,大抵就可渡過難關。1932年羅斯福總統上台後,美國開始了曆史性的大轉機。司徒雷登先生和美國政府顯然對中國大地上發生的這場革命的性質認識不足,對國民黨的前途也認識不足。
十五天後,司徒雷登在給馬歇爾的報告中加重語氣寫道:“……看到的最近數月來,他怎樣完全喪失了人民的信心以及要他退休的希望是如此廣泛,實在使人痛心。這樣的情緒為政府中各級官員多數所共有,而在政治覺悟了的人民中則幾乎是普遍的。”
美國政府從這些報告中,看到了逼蔣下野的重要性,直截了當向蔣本人表達出了這種意向。
蔣介石對此提議的反應是等一等再說。這時候,他對淮海和平津地區還抱有一定的幻想。如果這兩個地區一旦有了轉機,下野無疑是件十分愚蠢的舉動。二十一年來,他太清楚周圍那些同誌是一些什麼貨色了。他不能完完全全退下來,這是必須把握的一個分寸。
24日,蔣介石看了李宗仁副總統和司徒雷登私人談話的內容後,指著李宗仁說的“他繼續在位於國家利益是極為不利的,也不符合人民的願望”這句話道:“德鄰急於收拾這個殘局,直接向我說好了,沒必要走這麼多的過場嘛!和我鬥了二十幾年,怎麼還是這樣沒長進。”
蔣經國小心過去給蔣介石續了一回水,侍立在一旁。
蔣介石喝了一口水道:“你記著,有些時候,中國是需要垂簾聽政的,這是以退為進的策略,你李宗仁就是當了總統,又能有多大的作為?”
中午,張群來了。早上,蔣介石派他去見了司徒雷登。
“老朋友又說些什麼呢?”蔣介石問。
張群有點為難地看了蔣介石一眼。
蔣介石道:“你就說吧。”
張群道:“他說多數美國人認為:廣大中國民眾感到您是結束戰爭的主要障礙,應該解除您的職位,並說這是他們製定政策的主要依據。”
蔣介石聽後,半天沒說話。他明白這是美國人的最後通諜。美國人要落井下石了。他冷笑幾聲道:“我聽說宜鐵吾翅膀硬了,這個淞滬警備司令太小了吧。經國,你準備一下,準備去台灣經營黨務工作,現在還不要急。我看你李宗仁究竟有多大能耐。”
第二天,白崇禧在武漢發出通電,逼蔣下野。蔣介石知道該做出點姿態給國人看看了。
1949年元旦,蔣介石發表了一篇《求和聲明》:“……隻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於人民的休養生息;隻要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證,人民能夠維持其自由生活與目前最低生活水準,則我個人更無複他求。和平果能實現,則個人的進退出處,絕不緬懷,而惟國民的公意是從。”
戰場上還沒決出雌雄,蔣介石覺得不能太軟蛋了,聲明的後半截他又說:“要知道,政府今天在軍事、政治、經濟無論哪一方麵的力量,都要超過共產黨幾倍乃至幾十倍。”
同一日,毛澤東為新華社撰寫了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獻詞明確指出:凡是說該人民憐惜敵人,保存反動勢力的人們,就不是人民的朋友,而是人民的敵人了。應該像粉碎敵人的軍事進攻一樣,徹底粉碎敵人的政治陰謀,堅決將革命進行到底。獻詞的最後莊嚴宣布:中國人民解放軍將渡江南進,把解放戰爭進行到底。
這兩篇文章,在對手那裏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聽完毛澤東這篇措辭強硬的文章,心裏十分懊喪。他與毛澤東鬥了二十幾年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灰心喪氣過。北伐戰爭前,他軍權在握時,毛澤東不過是一介書生,在國民黨中央代理宣傳部長,手下沒有一兵一卒,派一個警衛班就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幹掉。但那時候,他確實還沒有把這個高個子湖南人放在眼裏。那時候,毛澤東確實還不配作為蔣介石的對手。
六年後,蔣介石派人四次圍剿江西蘇區,均遭敗績後,他開始注意這個毛澤東了。那時候,他心裏就隱隱產生一個感覺:將來與自己爭天下的,必是這個毛澤東。可那時,欲置他於死地的對手還有很多,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都想取而代之,他確實騰不出手真正和毛澤東鬥一鬥。想到這裏,蔣介石對李宗仁的怨恨又加重了一層。你李宗仁在這種時候背後捅刀子,恐怕還不是對手,早不是三幾年的情況了,我就讓你過一過兒皇帝的的癮吧。
他又繼續想毛澤東。
剛剛把內部理順,娘希匹日本人又來了,弄得自己措手不及,又沒有精力去收拾這個毛澤東。張學良這個吃裏爬外的混賬,又在西安發動兵變,逼著自己與毛澤東聯合抗日。毛澤東又促張放了自己,至少自己欠了毛澤東一個人情。這個毛澤東在他手下一幹就是八年,每月領五塊現大洋的薪水。他那時候是學勾踐臥薪嚐膽呢!為什麼那時就忘了呢?
日本人一投降,這個毛澤東一下子就有了一百萬軍隊,他竟敢大著膽子飛到重慶談判來了。當時為什麼沒有下下狠心殺掉他!蔣介石一想起1945年自己在重慶的優柔寡斷,就不僅僅是懊喪了。難道自己真的是想和毛澤東真刀實槍地鬥一鬥嗎?這簡直太天真了,太可愛了,簡直不是一個政治家的作為。如今毛澤東羽毛豐滿了,動不動就說要殺過長江來。
蔣介石覺得自己在文章的氣勢上,又叫毛澤東比了下去。這天的晚飯他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一點食欲也沒有。他要考慮今後更長遠一個時期的計劃了。經營台灣恐怕已是最佳選擇。淮海、平津的部隊撤是撤不回來了,剩下的一百多萬軍隊,都不是嫡係,看來是無法指望他們為自己賣命的。可一想到馬上讓位於李宗仁,他又心不甘。他帶著傅作義和杜聿明能創造個奇跡的幻想,在椅子上睡著了。
西柏坡,毛澤東臥室。
毛澤東看著秘書送來的蔣介石的《求和聲明》,不時用筆在上麵圈圈畫畫。讀完一遍後,毛澤東燃了一支煙,從床上下來,自信地看著牆上的地圖,然後,拿起筆,把一個粗粗的箭頭從淮海戰區畫到了長江邊上。
警衛員推門進來道:“主席,周副主席來了。”
毛澤東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道:“恩來,快進來,外麵天很涼喲。”他朝門口走兩步,正要走出去,周恩來邁步進了屋子。
“主席,蔣委員長的奇文你看了嗎?”周恩來問道。
“說得好,說得好,真是奇文一篇呀。你看看,今天委員長的力量還是超過我們幾十倍,這真是要嚇死我們囉。就算二十倍吧,我們有三百萬軍隊,委員長該有六千萬,哎呀呀,六千萬軍隊壓過去,你我可都成了粉末了。”毛澤東做出逃跑的姿勢道:“看來我們在地球上呆不下去了,趕快搬梯子上月球去吧。哈……”
周恩來也笑了一陣道:“蔣介石舌頭早閃斷幾回了,這幾年大話可說了不少,可沒有一件實現過。就讓他說去吧。”
毛澤東忽然認真起來,“我還真給他沒完,這場筆墨仗也是要打一打的。全國人民,特別是江南人民,還不知道蔣介石早成了紙老虎呢!我得朝他屁股上戳上一刀,讓全國人民看一看呢!”
“主席什麼時候能寫好,我和新華社那邊說一說,好準備播發。”
“不急,不急,委員長寫篇文章不易,不能讓人家一點也不能得意吧,遲兩天也好。”毛澤東走到地圖前道:“恩來,北平和淮海已成定局,什麼時候渡江,也得研究一下,再一點,全黨、全軍思想也要統一一下。”
周恩來說:“主席,你看是不是該開一個全會,你做個報告,把今後一個時期的任務明確一下?渡江嘛,我看恐怕要在3月份了,我們可都是旱鴨子呀。”
毛澤東拿起筆道:“是該開個全會了,你先著手準備著。眼下是該考慮一下渡江問題。我看把淮海戰場上的部隊開過去就足夠了。百萬大軍,也該差不多吧。我們沒有六千萬,隻這一百萬,千裏江麵強渡,六千萬的神話恐怕就休矣。小平同誌也打得不錯嘛,幾十萬人包在方圓十幾裏的小圈子內,胃口好大嘛。杜聿明也算是蔣校長的好學生,我親自寫了勸降書,過了半個月,硬是不理不睬呀,難道他真想做陳明仁第二?可陳官莊可不是四平街,此一時,彼一時,杜聿明好糊塗。小平他們總攻計劃報來沒有?”
周恩來道:“他們計劃6日下午3時總攻,剛剛報過來,因這份《求和聲明》,還沒告訴你。杜聿明已是甕中之鱉了,想跑也不成了。”
毛澤東又燃了一支煙道:“淮海先打一下,不打痛他,他不知厲害,我看就同意6日總攻。平津方麵看來得等一等,傅宜生當年留給我一封信,勸我歸蔣委員長領導,他說我要是真能折騰出一個大局麵就跟我幹,不知這話算不算數。”
周恩來指著天津道:“天津不解決,傅作義還幻想著退路,林彪、聶榮臻昨天來電,和傅作義談判毫無進展,看來天津是該解決了。”
毛澤東扔下鉛筆,走到門口,看看門外在寒風中瑟瑟抖動的杏樹枝,陷入了沉思。1919年,他在北大圖書館當管理員時,經常去看北平的古建築,他十分喜歡北平城的大氣,實在不願意故宮、天壇、白塔這樣一些古建築毀於炮火。再說,他已經想到了在北平建都的問題,在一片廢墟上建都,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他轉身走到地圖前,用筆在北平城下重重地畫了一道。
“恩來,我想給傅宜生寫封信,敘一敘舊誼,畢竟我們還沒有見過刀兵,也算是沒有舊怨。再給林彪發個電,要他們竭力保全北平。天津方麵怎麼樣了?”
“陳長捷擺出了決一死戰的架勢,在城外搞了五裏寬的無人區,天津方麵,林彪已全部交給劉亞樓負責了,八個縱隊,已把天津包圍個水泄不通。劉亞樓已經按捺不住了。”周恩來說道。
毛澤東續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咳了幾聲。
周恩來忙道:“主席,煙還是少抽一些吧。”
毛澤東笑笑,“好,下午就抽這一支了。解決天津,一定要快,最多不能超過三天,這樣才能力保北平。要是拖下來,傅宜生想走,我們可隻好用槍炮阻攔了。等淮海打得差不多,我們再打天津,你看如何?”
周恩來沒說話。
毛澤東道:“是不是和少奇、朱老總、弼時他們議一議。渡江的問題也該研究了。林彪打了遼沈,又馬不停蹄南下打北平,再不休息,會有些小意見。”
周恩來道:“白崇禧在武漢一線還有幾十萬軍隊,這小諸葛又鬼機靈,渡江時不照顧他,恐怕他要趟渾水占便宜,如果要讓小平他們分出精力牽製白崇禧,渡江部隊是不是少了?閻老西也是塊硬骨頭,那邊恐怕也抽不出來人。”
毛澤東道:“平津解決後,讓林彪派一個先遣兵團南下對付小諸葛,配合伯承、陳毅渡江,我們開會商量一下。”
元月5日中午,蔣介石在自己的官邸收聽“敵台”。廣播正在播送新華社評論《評戰犯求和》。
中共方麵對他的元旦聲明的態度,本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文章的言辭還是刺痛了他。
“‘有助於休養生息’,說得真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有助於尚未消滅的反動派休養生息,以便休養好了之後,卷土重來,撲滅革命。和平就為了這個,打了兩年半了,走狗不走,美國人在生氣,就是稍為休養一會兒也好。”
這段話叫一個女播音員說出,更像刀子了。蔣介石忽然間記起來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時戒煙的事。那時,毛澤東為了尊重他的不抽煙的習慣,談判時從不抽煙。這時候,他竟從播音員的聲音中,嗅到了濃濃的煙草味。他不由得把身子朝前探了探。宋美齡以為蔣介石聽不清楚,就走過去把音量調大了。隻聽那女播音員誇張地講道:
“哎呀呀,這麼大的力量怎樣會不叫人們嚇得要死呢!姑且把政治、經濟兩方麵的力量放在一邊不去說它們,單就軍事力量一方麵來說,人民解放軍現有三百多萬人,超過這個數目一倍就是六百多萬人,十倍就是三千多萬人,幾十倍是多少呢?姑且算作二十倍吧,就有六千多萬人,無怪乎蔣總統要說‘有決勝的把握’了。為什麼要求和呢?完全不是不能打,等六千多萬人壓下去,世界上還有什麼共產黨或者什麼黨可以僥幸存在呢,當然一概成了粉末。”
宋美齡看蔣介石臉色不對,忙又走過去把收音機關了。
宋美齡道:“盡吹牛,他們哪裏有三百多萬軍隊。”
蔣介石半睜著眼道:“光林彪手下就有百萬軍隊了,抗日戰爭時,我是被毛澤東耍了。”
“林彪不是你黃埔二期的學生嗎?”宋美齡接道。
“是第四期。”蔣介石糾正道。
“你盡幹些養虎傷人的事。”
蔣介石眉頭皺了皺,幹脆把眼閉上了。他顯然不想觸及這一話題。林彪在東北一口吃掉他四十七萬人馬,現在又和聶榮臻一起圍著他五十幾萬人馬,陳賡在陳官莊也領著幾萬人圍殲他的幾十萬人馬,這兩個可都是他的學生。一個老師混到這份田地,還有什麼好說的!傅宜生原不是自己的嫡係,吃就吃了,可杜聿明也救不出來,這就讓他心疼。
宋美齡或許想找一個輕鬆的話題,就說:“這文章做得一點章法都沒有,一股得理不讓人的霸氣,肯定是跑過去的茅盾之流做的。”
蔣介石欠起身子,睜開眼看看宋美齡,“茅盾做不出這樣的文章,這是毛澤東的文章,隻有他才這樣寫文章。”
“陳布雷總比他寫得好些吧?”宋美齡確實想讓蔣介石高興高興。
“不要給我提陳布雷!”
宋美齡當然不知道蔣介石為什麼生氣。當年,毛澤東到重慶時,曾帶了一首《沁園春·雪》,蔣介石看後大吃一驚,曾下令陳布雷和一首一起公開發表,誰想陳布雷發動了全重慶的國民黨文人一起研究三天,竟無人敢對。這件事情讓蔣介石很不痛快。
蔣介石突然冷笑幾聲,“就讓李副總統吃點苦頭吧。”
五天後,蔣介石收到了得意門生杜聿明被俘的消息。
11天後,天津被攻克,北平已不能保。
元月21日,蔣介石宣布引退,指揮江南布防去了。
元月22日,合眾社發了這樣一條消息:國民黨政府百分之九十的機關及百分之八十的人員,已撤離南京。蔣介石的大部分家私和三輛高級白卡爾轎車也運至台灣。國民黨黨政軍首腦何應欽、桂永清、周至柔、陳立夫、陳果夫、王世傑、張道藩、徐永昌、湯恩伯、胡宗南、顧祝同等人的眷屬也都轉移到台灣。
元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
●東野改稱四野。蕭勁光笑道:“二十來天沒仗打,戰士們都憋出了毛病。”林彪提醒:“這個小諸葛很能打仗,不可小瞧了他。”譯電員統計,“媽拉巴子”罵得最多,白崇禧恍然大悟:“是東北共軍,來得好快!”
1949年元月15日,東北野戰軍改稱第四野戰軍(此命令雖在兩個月後才正式宣布,但自這一天起,內部已經開始使用這一序列稱呼了)。
2月20日傍晚,第12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蕭勁光驅車來到了野戰軍總部。他推開司令部作戰室的大門,羅榮桓政委就迎了上來。
“來得好快,先烤烤火吧。”羅榮桓扶了扶眼鏡,指指一個大火爐道:“沒想到北平的二月還是這麼冷。”
“二十來天沒仗打,戰士們都快憋出毛病了,能不快嗎?”蕭勁光笑道。
肖克、劉亞樓忙走過來和蕭勁光握手。林彪在地圖前轉身朝蕭勁光點點頭,又轉過身一動不動盯著地圖看。等了一會兒,林彪說道:“亞樓,你把情況和勁光講一下。”
劉亞樓拿起一根教鞭,朝大桌子上的地圖敲一敲,“要準備渡江了,軍委今天來了指示,為箝製武漢地區的白崇禧,策應華東和中原野戰軍渡江作戰,為我主力南下掃清障礙,野司決定讓你率領先遣兵團先期南下。你們的任務是,先在黃河南岸鄭州、開封一線集結,然後圍殲信陽之敵,爭取迅速掃清平漢路南段地區敵人,從花園、黃陂一線進逼武漢,謀求箝製該方麵的敵人,保證安慶、九江地段友軍右翼的安全,然後在主力南下前相機奪取武漢。”
蕭勁光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羅榮桓接道:“先遣兵團由40軍、42軍和炮1團及後勤一部組成,你看夠不夠?”
林彪突然轉過身來,“不能再多了,部隊連續打了半年仗,後麵還有許多惡仗要打,需要休整,需要整訓。白崇禧、程潛、餘漢謀集團還有五十餘萬人,特別是這個白崇禧,很能打仗,不可小瞧了他。我們必須做充分的準備。別忘了,那裏還有守四平的陳明仁。”說完他又轉身看地圖了。
蕭勁光表態道:“沒有問題。”
劉亞樓接著說:“南下路線是這樣,40軍沿平漢公路,43軍沿平太公路,兵團指揮部和炮兵及後勤機關由津浦路轉隴海路同時開進。”
羅榮桓補充道:“23日出發,用兩天時間動員、準備,有沒有什麼困難?”
“沒有困難。”蕭勁光答道。
半年前,蕭勁光作為東北軍區副司令員之一、第1兵團司令員,經常和羅榮桓一起工作,兩人私交不錯。他看了羅榮桓一眼,又補充道:“整訓工作前些日子進展很順利。”
林彪走過來,一邊吃著黃豆,一邊指著武漢說:“就剩這個白崇禧沒交過手了。你最好在主力到達以前碰他一家夥,以後就好辦得多。漢口以東、以南,有白崇禧八個師,看他主力兵團3兵團的位置,就知道他有的是小聰明,進可到贛北,阻止中野渡江,退可守漢口,再不行,調頭朝南經湖南回老家廣西。可見他是個難纏的家夥。如果他要放棄武漢,抓住他可不容易了。都說他能打仗,到底怎麼樣呢?”
劉亞樓接道:“廖耀湘不是也挺能打仗,結果還不是當了俘虜?”
“白崇禧不是廖耀湘。”林彪看了劉亞樓一眼,嚴肅地說:“輕敵思想要不得,你要記住,下一步你要獨當一麵,千萬不能認為打下一個天津就能活捉一個白崇禧。”
羅榮桓見天色已晚,就對蕭勁光道:“你趕快回去準備一下吧。”
在東北時,林彪就立下一個規矩,下級來野司開會或領取任務,野司不準備飯菜。蕭勁光幾個月前還是野司的成員,林彪會不會招待他一頓飯菜呢?羅榮桓希望林彪這時能說一句挽留的話。
林彪似乎明白了,朝蕭勁光走近兩步說:“本來該留你吃頓飯的,時間太緊,下次吧。這次長途行軍,不同於我們入關,得靠兩條腿,又是敵占區,困難不小。注意總結經驗,主力南下時就好辦得多。”他伸出手和蕭勁光握了握,轉身又去看地圖了。
羅榮桓陪蕭勁光走到院子裏,對蕭勁光道:“基層幹部和戰士大都是東北、華北人,又以華北居多,這次南下,思想上難免一時轉不過彎,要注意多做這方麵的工作,幹部是關鍵。”
蕭勁光道:“這些日子,我們重點都在做這方麵的工作,開展了愛兵運動和互助運動,上下情緒都很飽滿。華北戰士家鄉觀念較重,很多都想回家看看,對南下的意義認識不足。再一點,路上的供應可能是個大問題。”
羅榮桓道:“已經和地方部門打了招呼,縣以上政府都成立了支前司令部,各交通線上都成立了糧站、菜站、柴草站,你們過去可能還有些困難,等主力南下,情況就好多了。”
走到院門外,四隻大手緊緊握在一起了。
羅榮桓道:“過了黃河後,你們暫由劉伯承司令員統一指揮。”
3月20日,43軍已過黃河抵藍封,40軍已抵黃河北岸。
蕭勁光對部隊南下的速度,很有些不滿,不足七百公裏,走了二十六七天,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入關時,這支部隊可不是這個樣子,主要是家鄉觀念在作祟,眼見熟悉的鄉土,行軍時難免一步三回頭。再一點,這一路暢通無阻,沒仗打,也少了一種刺激。蕭勁光這麼一想,就把發火的念頭壓了下去。連續打了幾個月的硬仗,部隊確實很疲憊了,人都是肉長的而不是鐵打的,這誰都明白。
但作為一個高級將領,他又深知戰機的重要。這幾天,二野司令部已多次尋問過部隊南下情況了。二野這時已進達九江以東、長江以北的地區,白崇禧敢於走這步棋,主要是還沒有感覺到正麵的壓力。蕭勁光在簡易的兵團指揮所,叫過一個作戰參謀道:“給二野發報,先遣兵團已過黃河,等候指示。”
一個小時後,二野劉鄧來電,指示先遣兵團不遲於23日開始行動,40軍兩輕裝師沿平漢公路,經上蔡、正陽,對信陽實行奔襲;戰領信陽後,不要停留,即以一個師沿平漢鐵路東側,一個師沿平漢鐵路西側鉗擊花園之敵。43軍兩個輕裝師由藍封沿太康、商水進擊黃陂大敵。其餘四個師經羅山、上蔡進擊河口、孝感。
蕭勁光當即召集師以上幹部開會,聲明形勢的緊迫性,指出要以強行軍南進。
23日晚,幾萬人馬分幾路開始行動了。
4月1日,118師占領信陽,120師占領駐馬店、確山、明港。
同一天晚上,武昌,華中軍政長官公署。
白崇禧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他在國民黨內部,被譽為軍事奇才,外號小諸葛,二十年來作為國民黨的一位封疆大吏,舉足輕重。作為桂係的第二號人物,這些年勵精圖治,漸漸可以望見最高軍事權力的塔尖了。李宗仁當了代總統後,他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但他明白這一天來得太遲了,半壁江山已落入共產黨之手,現在又是百萬大軍壓逼長江,想睡個囫圇覺也是很難的。十日前,他在國防部的催逼下,才把自己的3兵團主力調往贛北。剛調去沒兩天,這邊就接二連三收到有大量共軍活動的情況。在調3兵團入贛的同時,他命令守在信陽的張軫退出河南,加強武漢防務。這時候,白崇禧打算沿江設防,固守武漢。但武漢能不能守住呢?他心裏沒有底。南京一帶如能守住,武漢自然可以守住,南京如果失守,武漢也無法自保。這一點白崇禧十分明白。因此,在布防時,他就把非嫡係部隊擺在第一線,自己的老底部隊擺在二線,萬一守不住,自己還可把主力撤走。
一個副官走了進來,見白崇禧正在休息,沒敢上前,看了看手中的電文,又朝前走了幾步。
“有什麼事?”白崇禧威嚴地問道。
“信陽失守,那裏發現共軍主力。”副官道。
白崇禧坐起來,接過電報看一看,冷笑一聲道:“一幫蠢豬,信陽哪裏有共軍主力!劉鄧主力在九江一線,林彪還在平津地區休息,彭德懷正在太原,幾股小小的地方部隊就嚇得把信陽送人了。昨天丟了171師兩千多人,也說是共軍主力,今天一查又成了共軍地方部隊,以後凡是這方麵的情況,我一律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