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的生活(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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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快的讓人覺察不到它的痕跡。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

退伍後不久,老貓和罐頭離開了家鄉,來到了東南亞。在一個叫清水的小鎮[這是劇本裏的地點嗎?東南亞的小鎮叫清水,有點違和。][是劇本裏的地點。],老貓用所剩不多的退伍安置費開了一家火鍋店。

老貓完全是按照罐頭的設想,打造他想要的一種生活。

火鍋店從選址、裝潢、置辦桌椅器具,他都會讓罐頭參與到其中。罐頭看著這樣一家火鍋店慢慢成型,也樂此不疲地忙來忙去。

火鍋店開張之前,要選定一個店名。老貓問罐頭:“火鍋店的店名你覺得叫什麼比較好?”

罐頭嘿嘿地傻笑,看著窗外,他連聲喊說:“夏天,夏天……”

“好,那就叫‘夏天火鍋’好了。”老貓笑了笑說。

話音剛落,罐頭已經跑了出去,老貓也跟著走了出去。他問罐頭,“你跑出來幹什麼?”

罐頭突然有些沮喪,皺著眉頭,認真地說:“我剛才看見夏天了。”

“夏天?一定是你看錯了,夏天不在這裏。”在自己退伍後,老貓倒是試圖去找過夏天,不過每次都是無果而終。

他有時候又想,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她還能接受一個這樣的罐頭嗎?

說不定夏天已開始自己新的生活,說不定夏天已經忘記了罐頭。就算找到了她,難道還能逼迫她和現在的罐頭在一起?

這不現實,也不可能。

自己沒有權利去安排和掌控別人的生活,選擇怎樣的生活是每個人的自由,這一點別人無法幹預。

況且,找到了夏天對罐頭來說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倘若夏天還沒有忘記罐頭,還對罐頭有著真摯的感情,那麼她早就會出現。現在她沒有出現,隻能說明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如果自己仍舊固執地去找夏天,見到了罐頭她會說些什麼?

讓罐頭去接受夏天當麵拒絕自己,這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很殘忍的事情。

他不能拿罐頭去做賭注,因為那樣隻是在道德層麵上成就自己,其實反而是害了罐頭。最終,老貓放棄了去尋找夏天。

他告訴罐頭,夏天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他希望罐頭一直等著她。

罐頭信以為真,每天數著日子,有時候還會問“夏天到底去哪裏了”,老貓總是笑而不語。

老貓覺得,留下一個念想總比告訴他冷冰冰的現實要好上許多,畢竟現在的罐頭,在某些方麵來說隻是個孩子。

沒有找到夏天,但他找到了清水鎮。

這裏符合罐頭對未來生活的全部設想:地方不大,臨在水邊,清靜中不失熱鬧。重要的是,這裏沒有人認識罐頭,沒有人會向他提及他的過去。

清水鎮人口十萬不到,離鎮子不遠的地方有個不大的碼頭,來來往往的商船絡繹不絕。清水鎮也因此繁華。這裏雖處東南亞,但華人占到了總人口的一半以上,漢語也是這裏通用的官方語言。毗鄰赤道,氣候上算是熱帶地區,當這家火鍋店剛開張的時候,並不被外人所看好。

但老貓還是力排眾議在這裏開了這家店,他說:“就算是賠錢也要開起來。”

火鍋店開張的那一天,兩串一萬響的鞭炮炸得震天響,紅紙碎屑滿地都是。罐頭捂著耳朵笑嗬嗬地看著新掛上“夏天火鍋”招牌,開心得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跑來跑去。

“還要什麼呢?”老貓當時在想,這就足夠了。

跟開店時候的熱鬧相比,開店後的幾日就顯得冷清許多。

火鍋店剛開張的時候,幾乎無人問津。這裏常年都處於高溫天氣,誰會在大熱天裏跑來吃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離他們火鍋店不遠的地方,是一家做潮汕菜的中餐館。店老板姓馬,潮汕人,大家都親切地喊他老馬。

老馬個頭不高,身材敦實,常穿一件滌綸襯衫和大褲頭,腳上一雙拖鞋,走起路來呼呼有風。他為人熱情,老貓搬過去的第一天,他便主動地邀請老貓和罐頭去自己家的飯館裏吃飯,當天還送了他們一些自己做的特色菜,傳授一些在這裏的生存之道。

前前後後,老貓去他家店裏吃過十來次飯,也給他帶了一些家鄉帶來的白酒作為禮物,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悉了。

聽說老貓準備開火鍋店,老馬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拍著厚厚的肚皮,彈了彈手裏的煙灰說:“兄弟,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在這裏搞火鍋店,就好比去給廟裏給和尚賣梳子,是搞不通的。”

老貓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老馬又說:“咱們都是中國人,我老實跟你說吧,你不如關了這家店改開一家中餐館,生意保證好的不得了。”

老貓聽後笑了笑,“那樣豈不是搶了你的生意?”

“這個不礙事,我做潮汕菜,你做北方菜,咱們之間不衝突。再說了,都是中國人,出門在外就應該相互幫助。”老馬胸脯拍的撲通直響。

老貓依舊笑了笑,“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想開火鍋店。”

老馬見勸說不行,便搖搖頭說老貓真是死腦筋。

老貓並非不知道火鍋店開的艱難,隻是這是罐頭的夢想裏的生活,在罐頭的設想裏生活中,他不想改變任何東西。

老貓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每天都在虧損,自己也要把這家火鍋店開下去,直到開不下去為止。

上天似乎並沒有給他們關上大門。漸漸地,清水鎮的人們開始注意到這家不起眼的小店。一個人、一桌人、一群人……慢慢地,走進夏天火鍋店的人越來越多。

每天中午開始,麻辣的鍋底香味便會從火鍋店裏傳來,彌漫在整個清水,香味吸引的人越來越多,火鍋也逐漸被這裏的人們所接受。

在夏天火鍋開張一年後,這家店已經成為了清水鎮最具特色的餐館之一,清水鎮的人幾乎都知道在街角有家“夏天火鍋”,火鍋店有一對誠實的兄弟在經營。

生意雖好,但老貓卻並沒有繼續擴大店麵規模,甚至連這樣的打算都沒有。

火鍋店經營幾年了,店鋪的位置依舊是在街角,依舊是不到二十平米的門麵房,依舊擺著七八張桌子,也依舊是他和罐頭兩個人。

隻是,他們變了。

老貓變了,頭發長長了,身上換上一件黑色的襯衫,係著圍裙,耳朵上時常別著一根鉛筆,腳上穿著一雙涼鞋,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火鍋店老板。[這裏再加上罐頭的變化會更好。][已作處理。]

罐頭也變了,他比之前更加壯實,眼神裏也多了一絲神采和希冀。

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更沒有人會想到,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火鍋店老板,竟然曾是一名身經百戰的特種戰士。

有時候,甚至連老貓自己都會忘記。

隻有當忙碌的一天結束,他脫去一身疲憊洗澡的時候,看著身上結實的肌肉塊和數不清的傷疤,他才會想起那段閃亮的日子。

“嘿,瞧瞧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每每到此,老貓總是自嘲幾句,然後將花灑的水開到最大,嘩啦啦的,任憑水衝刷著自己。

老貓每次都比罐頭睡的要晚一些,忙完一天,他才會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老貓又會早早地起來,準備好早飯後再喊醒罐頭。

兩人吃過早飯,他會騎上摩托車,帶著罐頭一起,去不遠處的菜市場采購食材。菜市場的商販們跟他都很熟悉了,他也交了幾個熟識的朋友,賣海鮮的大媽、賣蔬菜的大哥,還有菜市場裏來來回回跑鬧的小孩,沒有人不認識這兩個身材魁梧、待人和善的中國兄弟倆。

菜市場裏進來了一輛三輪,蹬三輪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奶奶。蹬得很吃力,一車西瓜不輕,她的年紀很難搬得動。

罐頭看後,對老貓說:“老貓,我想去幫幫她。”

老貓點點頭,“嗯,去吧。”

罐頭飛快地跑去了,他把三輪車推進來,將西瓜都卸了下來。罐頭力氣很大,一下能搬動兩籃西瓜,老奶奶在一旁說著聽不懂的泰語,罐頭嘿嘿一笑。

搬完之後,罐頭一抹額頭上的汗水樂嗬嗬地回去。老貓這邊已算好賬,他問罐頭,“弄好嗎?”

“嗯。”罐頭點點頭。

“那好,咱們回去吧。”說著,老貓發動了摩托車。

罐頭跨上摩托車,戴上一頂迷彩頭盔,老貓正要走的時候,賣西瓜的老奶奶捧著一個大西瓜走來。

“孩子,這西瓜送給你,謝謝你剛才幫我忙。”老奶奶說著泰語,還不時地比劃著。

罐頭連連擺手,“老奶奶,我是軍人,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

老貓笑了笑,用泰語道了聲謝,然後表示不用了,便騎著摩托車走了。

老奶奶捧著西瓜看著他們的背影說:“這孩子,長得英俊,人也好,真是可惜。”

買完菜,回到店裏,老貓便開始製作當天用的火鍋底料。大鍋裏兌上各種比例的調料和新鮮的食用油,先是大火,再是小火,這時候老貓一刻也不能離開。

火鍋底料是一鍋火鍋的關鍵,火候的掌握,材料的配比,都曾讓老貓下了不少功夫,在經曆過不少次失敗之後,總算掌握了其中的訣竅。罐頭則收拾著當天要用的海鮮、蔬菜,分類清洗,裝盤準備。

這一切弄好,便是中午了。大約十二點鍾開始,店裏便已是顧客盈門。

清水鎮的人員流動性很強,不過來火鍋店的大都是一些老主顧。這些人中有一些華人,在異國他鄉吃到一口地道的火鍋對不少人來說,是鄉愁地寄托。

當然也有不少當地人,他們會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說道:“老板,再給我們加一份牛肚。對了,還有羊肉卷。”

生硬的口音並不妨礙老貓理解他們的需求,有時候大家都驚訝老貓是怎麼從那些模糊不清的吐字中明白對方的意思,老貓總是淡淡一笑,不予回答。

每每聽到有人點單,老貓一般都快跑過去,從油乎乎的襯衫裏掏出一個小本,將夾在耳朵上的鉛筆拿下來,記下了之後又將小本裝回口袋,鉛筆夾在耳朵上,隨口說道:請稍等一會,馬上就來。”

夏天火鍋店老板實在,他們的名字在清水也很快被人們熟識。每到晚上,火鍋店裏冒著滾滾熱氣,彌漫整個清水鎮。

(2)

清水熱鬧的街頭也有一些特殊人的存在,爛牙仔就是其中的一個。

爛牙仔因一口爛牙得名,他本名已經不被人記得了。他喜歡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白背心,外套一件滌綸材質的花襯衫,留著有些糟亂的中分頭,脖子上永遠掛著一根小拇指粗的金鏈。

此時,他正蹲在一個街頭的馬路墩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個切成薄片的楊桃。他咀嚼的時候很是放肆,一嘴爛牙沾滿了楊桃汁。

天氣很熱,太陽也很大,周圍站著幾個染著顏色各異的頭發、穿著花襯衫、吊襠褲的青年,他們拚命地抖動著衣領,試圖扇一些風。

“牙哥,牙哥,我來了。”一個小弟急匆匆地跑來,剛才一陣跑來讓他滿頭大汗,剛停下就用衣角擦著臉上的汗。

“阿翔,你是不是不想幹了?怎麼這麼晚才來?大家都在等著你知道嗎?”爛牙仔站了起來,楊桃已經吃完了,他吧唧一下嘴唇,顯得意猶未盡。

“牙哥,我媽說不讓我過來,把我鎖在屋裏了,我是想辦法跑出來的……”阿翔撓了撓頭,有些怯懦地說道。

六仔聽後,也不好意思地說:“牙哥,我爸爸也說,下次再看到我和你一起,就打斷我的腿。你看,今天去收保護費,西街我能不能不去?”

“什麼?”爛牙仔雙手叉腰,花襯衫向後撩起,伸手指著眾人,問:“你們也都是這個想法嗎?跟著我牙哥闖蕩江湖,難道很丟人嗎?我也不強迫你們,不願意跟著我的就趁早離開。”

說完,爛牙仔轉過身去,背對著幾個人,但眼睛的餘光仍舊不時地瞥著他們,觀察著他們的動靜。

見幾人有些猶豫,爛牙仔又補充說:“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不跟我的話,就是等於不跟著萬坤萬老大,得罪萬老大的後果你們是清楚的。”

幾個小弟無人動作,爛牙仔轉過身來,站在他們麵前,雙手叉腰,腰杆挺直、中氣十足的說:“你們放心好了!我早晚會帶你們闖出一片天地的。”

幾個人的表情依舊很是冷漠,這句話爛牙仔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隻是那片天地究竟在哪?他們到現在也沒看到。

爛牙仔不了解他們此時的心理變化,他自己也有不少的難處。幾個小弟都是受到家裏的約束,他自己何嚐也不是這樣。

爛牙仔的父親也在清水鎮擺過攤,上次去跟他父親收“保護費”的時候,被他父親當眾扇了一巴掌,惹得周圍人一陣哄堂大笑。

可自己又沒辦法,畢竟交給萬坤的保護費總數是一定的,自己要是少收一家,那隻能自己填補上。

最近手頭比較緊,也就隻能跟他父親去收了。

想想他父親也是的,一點都不支持自己的工作。今天是1號,昨天他父親說,不許他再去收“保護費”,好在母親比較心疼他,偷偷地已經把他父親要交的那份錢給他了。

“世上隻有媽媽好呀。”爛牙仔不禁感慨。

“牙哥,你說什麼?”六仔湊過來問。

“沒什麼。”爛牙仔抬手看了看那塊山寨的勞力士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擺了擺手說:“都準備好了嗎?阿哈,把咱們的錄音機開了,出發。”

爛牙仔一擺手,眾小弟便跟著他浩浩蕩蕩的朝著清水鎮大街走去,阿哈扛著的錄音機,一陣《英雄本色》的背景音樂響起。

今天的1號,每個月的1號都是爛牙仔他們收“保護費”的日子。這“保護費”倒不是爛牙仔給自己收的,他隻是代替自己老大的萬坤代收。

萬坤是在清水鎮必須知道的一個人,和羸弱的當地政府機構相比,萬坤才是清水鎮實際的掌舵者。

萬坤不僅掌握著清水鎮碼頭水運、道路運輸等壟斷性行業,連街麵上的治安維係都需要他來派人過問。在清水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經過萬坤地首肯才能施行,若是有人鬧了矛盾,有些地方出現了分歧,甚至連新的警察局長換選,都需要萬坤來參與到其中。

不過萬坤並不是那種橫征暴斂、頭腦簡單的家夥,他不像是傳統意義上的黑幫隻會喊打喊殺。相反,他頗有一些經商的頭腦,前些年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築水運碼頭,讓清水鎮成為來往繁忙的一個小水港,除此之外,在維係管理上,萬坤還是恪守一定的底線,一些非法的東西絕不涉足,也就保證了警方對他的事情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