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啟賢的失蹤對榮寶齋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從經理到夥計,一個比一個情緒低落。鋪子裏僅有的那點兒貨賣得差不多了,櫃台裏空空蕩蕩,李山東百無聊賴地拿著雞毛撣子東撣一把、西撣一把,王仁山心事重重地抱著一卷舊藍布進來:“山東,幫著把貨架子給圍上。”
李山東放下雞毛撣子,懶洋洋地走過去:“經理,都沒東西了,還圍它幹嗎?”
“你看著空架子心裏舒服是吧?”王仁山沒好氣地把舊藍布蹾在櫃台上。
“三五天都沒個人進來,肚子都喂不飽,誰還有閑心寫字畫畫的。”李山東嘟囔著。
“我看你是想回家了吧?”
“回不回家倒無所謂,可鋪子裏沒貨,又沒客人,咱就這麼幹耗著?”李山東扯起舊藍布往貨架子上圍。
“別圍到頭兒,露出半格,好歹放幾張宣紙進去撐撐門麵。”
“經理,這都一個多月了,啟賢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我看……”後麵的話李山東沒有說出口。
王仁山長歎一聲:“唉!禍不單行啊,鋪子本來就不景氣,啟賢又……將來我怎麼和他父母交代啊,人家可是把兒子送到榮寶齋學徒來的。”王仁山真想大哭一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都沒有再言語。
下午,榮寶齋終於來了買主。一前一後兩輛洋車停在鋪子門口,瘦先生攙扶著胖太太從前車上下來,胖太太吩咐後車的車夫:“韓老五,你看著錢。”說完,和瘦先生一起向鋪子裏走去。
進了鋪子,胖太太四處打量著:“這就是榮寶齋?”她顯然大失所望。
王仁山迎上去:“是,太太、先生,您二位用點兒什麼?”
“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就你這樣也敢叫榮寶齋?”
“太太,您要用什麼這兒沒有,我可以給您從庫裏調過來。”
胖太太嘴一撇:“算了吧,等你把東西調來又不知道是什麼價錢了。”
王仁山苦笑著:“您知道,現在的物價是一天三變,誰也說不準哪。”
瘦先生倒背著手走到西牆的書畫前:“這都是誰的畫?有名嗎?”
李山東跟在他身後:“都是知名書畫家的作品,您看的這幅是齊白石齊老先生的。”
胖太太也走過去:“齊白石?好像聽說過,就是他吧。”
“您要……訂畫?”王仁山疑惑地看著胖太太。
“我才不訂呢,咱們一手錢一手貨,今天就說今天的,明天怎麼樣我管不著,就這個……什麼石的畫,給我來五十張。”
“齊白石的畫,五十張?”王仁山不禁睜大了眼睛。
“怎麼?嫌少?那就一百張。”胖太太蠻不客氣地又加了一倍。
李山東差點兒被嚇著,他半張著嘴,半晌才說出話來:“一百張?字畫也囤積啊?”
胖太太頗為得意:“沒見過是吧?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告訴我,除了齊白石,還有誰的畫?”
這下王仁山和李山東都不敢輕易開口了,見沒人言語,瘦先生假內行地搖著腦袋:“這樣,花卉、蟲草、果蔬、樹石都來點兒,還有……”
胖太太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行了,就你那點道行還在這兒耍?”隨後她轉向王仁山,“就一百張,什麼中堂、條幅、扇麵……幹脆,你隨便看著來吧,我付現錢。”
“天哪,一百張……這麼多?”王仁山不知如何是好。
胖太太歎了口氣:“唉,實在沒東西可買了,弄幾幅畫先收著,總比存廢紙票子強。”她吩咐瘦先生:“去,把韓老五叫進來。”
瘦先生去叫韓老五的當口,胖太太對王仁山說道:“告訴你,我才不訂畫,今天就付全款,別等著畫好了又漲價。”
王仁山又是一驚:“付全款?那我得跟東家商量商量,您稍等。”
王仁山轉身要去打電話,胖太太橫過身子攔住他:“你別找轍,價錢不能變,就按你現在的潤格走。”
王仁山很是為難:“太太,您看,現在的物價沒個譜兒,這一百張畫到拿過來的時候……”
“今天你店裏的潤格可是明碼標價,我才不管拿過來的時候是什麼價。”胖太太蠻不講理。
韓老五扛著一麻袋金圓券進來:“撂哪兒?”
王仁山無奈地搖搖頭:“就放這兒吧。”
韓老五把麻袋放在地上,轉身又出去了。
李山東幫著王仁山把麻袋拖到賬櫃前,悄聲說道:“經理,咱賠大發了!”
王仁山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無可奈何:“那有什麼轍?除非關門。”
韓老五又扛進一包來:“夠嗎?”
胖太太吩咐:“都搬進來,咱把這點兒鈔票全砸在這兒。”
“這麼大的數目,怎麼個點法兒?”李山東邊解麻袋邊發愁。
王仁山過去和胖太太商量:“太太,您看,這金圓券一時半會兒點不完,您二位先坐著喝點兒水,我和夥計慢慢給您過數兒。”
胖太太皺起眉頭:“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我可沒那閑工夫,痛快點,我看你還是過秤吧。”
“那就省事兒了,山東,把台秤搬來。”
李山東推來台秤,王仁山定砣記數:“一千萬圓八十斤七兩……”
自從小璐走後,何佳碧鬱鬱寡歡,終於病倒在床上,張幼林的心裏也不痛快,為了使榮寶齋能夠維持下去,王仁山咬著牙借了筆款子,可誰承想,兩個月就賠得一幹二淨,唉!張幼林在家裏坐不住,他溜達出來,沿著大街向鳥市走去。
張幼林看見趙翰博拎著鳥籠子迎麵走過來,他停下腳步,雙手作揖:“趙先生,您可是有日子沒見了,怎麼著,遛鳥兒呢?”
趙翰博搖搖頭:“哪兒啊,我是賣鳥兒來的,瞧見沒有?這對百靈我是養不起啦,到鳥市上看看,給它們找個好人家吧,價錢好商量。”
“好嘛,您這新聞界的泰鬥,怎麼連隻鳥兒都養不起了?不至於吧?”張幼林有些不大相信。
趙翰博苦著臉:“不瞞您說,如今我比叫花子強不到哪兒去,就衝這一天三變的物價,我離要飯也不遠了,唉!政府天天嚷嚷限製物價,可限製得了嗎?日本人投降以後,三年多的時間,物價上漲了八百萬倍,如此惡劣的通貨膨脹,在中國幾千年的曆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
“咱們彼此彼此啊,趙先生,我還欠著您的情呢,您動用社會輿論,聯合各界知名人士為我鳴不平,我還要到府上專門致謝呢。”
“您太客氣了,張乃光作為司法局長,為了兩幅字畫居然指使漢奸誣陷您和榮寶齋,這太可恥了,哎,這事兒後來怎麼樣了?”趙翰博關切地問。
“榮寶齋有賬目為證,收購嘉禾商社字畫的口供不攻自破,司法局費了半天勁也沒找著茬兒,他張乃光說我兒子是共產黨,可小璐不在北平,他又沒地方查去,也就這麼懸著了。”
“但願到此為止吧!”
“借您吉言,不過,我也想開了,要字畫沒有,要命有一條,大不了賠上我這條老命,至於《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他張乃光休想得到!”
張幼林是鐵了心要跟張乃光鬥到底,反正字畫已經安全地帶出了北平,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告別了趙翰博,張幼林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琉璃廠。
琉璃廠街上是一派敗落的景象,店鋪的幌子被昨夜的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也沒人收拾,行人寥寥無幾,大多數店鋪都沒有開門營業。張幼林緩慢地走著,不住地搖頭歎息,王仁山從後麵緊走幾步趕上來:“東家。”
張幼林站住,他指著榮寶齋隔壁大門緊閉的古韻堂,長歎一聲:“唉!”
“前兩天東街連著倒了三家老古玩鋪子,都是百八十年的老店,東家,不成咱們也……”後麵的話,王仁山說不出口。
“國運不濟呀,仁山,我明白,眼下是幹耗耗不起,可買賣一做就賠,做得越大賠得越多,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回天之力了!啟賢有消息嗎?”
“有人看見他被抓壯丁了,唉,國共正打得你死我活,這時候被抓去當兵,不是(貝左青右)著送死嗎?”
張幼林百感交集,他的眼淚“唰”地流下來:“啟賢,我對不住你啊,你遭了難,我這當東家的……救不了你啊,我張幼林……是個廢物點心……”
“東家,您別價……”王仁山扶住張幼林,進了鋪子。
晚上回到家,何佳碧把張幼林喚到床邊:“幼林啊,我想了又想,榮寶齋不能就這麼趴下,咱還得想法兒借錢,這回跟我娘家借。”
張幼林擺擺手:“算了,我誰也不求,你還是死了這份兒心吧。”
“不,幼林,這麼些年,我從沒跟娘家張過嘴,眼下榮寶齋到了這個份兒上,我跟親弟弟借,他不會見死不救。”何佳碧很固執。
張幼林沉默不語。
“我求你了。”何佳碧掙紮著要坐起來,“我給你跪下……”
張幼林趕緊扶住她:“你這是幹嗎呀?”
何佳碧流著眼淚:“我跟了你一輩子,知道你是個不輕易低頭的人,可這不是你個人的事兒,榮寶齋是張家祖傳的買賣,說什麼也不能敗在咱們手裏,隻要能借到錢,無論如何得撐下去;再說了,鋪子裏還有王經理和夥計們,他們辛辛苦苦跟著你幹了這麼多年,榮寶齋要是倒了,大夥兒都到哪兒吃飯去?”
這後一條理由打動了張幼林,他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唉,我應了你還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王仁山接過張幼林的電話,吩咐徐海和李山東:“你們倆到順源祥米店買糧食去。”
徐海想了想:“路不近哪,王經理,大老遠的幹嗎去那兒?”
“順源祥米店是太太娘家開的買賣,東家過去辦事兒,你們跟著把糧食買回來,這日子口兒要是沒個熟人,指著排隊買糧食?腿站折了也不一定見著糧食毛兒。”
張幼林坐著洋車趕路,街上開門營業的商戶不多,急匆匆穿行的人卻不少,很多人都在惶惶不安地來回串店,偶爾過來一兩輛洋車都是載貨不載人,叫車的人隨著拉貨的車走。
快到順源祥米店了,前麵突然騷動起來,有人大喊:“糧店要放糧啦,糧店要放糧啦……”路人聽罷,紛紛向前奔去。
順源祥米店的門外亂哄哄地擠著一大堆人,鋪子的大門開了一條縫,戴眼鏡的賬房先生把一塊木牌子掛到門板上,上麵寫著:白麵7500元/斤,棒子麵3200元/斤。眾人立即炸了窩:“又漲了300,這價兒還他媽有譜兒沒譜兒了……”
起風了,天空傳來陣陣雷聲,擠在前麵的人開始用拳頭砸門:“開門,開門,快賣糧食……”後麵的人則拚命往前擁。
看到這陣勢,張幼林吩咐車夫:“繞到後邊去,從後門進去。”
進到米店裏,張幼林硬著頭皮說明來意,何佳碧的弟弟、順源祥米店的東家何兆光哭喪起臉:“姐夫,不是我駁您的麵子,我們的買賣也不好做,流動資金也很困難,您說,這日子口兒,不開門吧,政府說你囤積居奇,擾亂市場,可開門,您瞧這陣勢,能開嗎?”
夥計帶著兩個警察進來,何兆光過去衝兩個警察拱手:“這麼多人非出亂子不可,還得請您二位幫忙維持維持。”
高個子警察翻了翻白眼:“我們隻管抓囤糧的奸商,其他的管不著。”
“咚咚咚……”外麵的民眾把門砸得更響了。
矮個子警察背著手走了幾步:“何掌櫃的,算是幫您一把,給您立個新規矩,糧價加500,我們兄弟和你二一添作五。”
何兆光還在猶豫,大門忽悠起來,似乎馬上就要被擠垮了。
高個子警察大手一揮:“就這麼著吧,行不行也由不得你了。”說著,他拉開門閂,從裏麵把大門打開,揮舞著警棍驅趕門口的人:“靠邊兒,滾開,都他媽滾開!”
賬房先生跟在矮個子警察身後出來,他哆哆嗦嗦地在糧價上各加了500,又哆哆嗦嗦地躲回到鋪子裏,眾人又激憤起來:
“棒子麵剛還3200,屁大的工夫兒就漲到3700?”
“黑心的奸商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一時民怨沸騰,兩個警察眼瞧著就要彈壓不住了,這時,一輛軍用卡車疾駛而來,眾人躲閃著讓開路。卡車在米店門口停住,跳下十幾個持槍的國民黨士兵,一個配上尉軍銜的軍官指揮士兵:“先清門口。”
士兵橫槍驅趕眾人:“靠邊兒,都靠邊兒!”
米店門口很快被清理出來,軍官站在車上大喊:“都安靜……安靜!聽我說,不法奸商囤積糧食,哄抬物價,必須嚴懲!”
人群中有人附和:“對,嚴懲奸商,平抑物價!”
也有人高喊:“別說廢話,快賣糧食。”
軍官繼續說道:“上峰指令,所有奸商,政府都要嚴懲,所有囤積的糧食政府都要沒收!”
何兆光躥出來,他撕心裂肺地喊道:“長官,不能啊,我這是在賣糧食啊,警察可以給我做證……”他在人群中搜尋著剛才那兩個警察,誰知,他們早已不知去向了。
“政府平價賣糧……好啊!”眾人歡呼起來。
軍官揮著手:“安靜……安靜,沒收的糧食都要押到前方充任軍糧。”
士兵隨即把鋪子的大門撞開,扛起糧食往卡車上裝。
眾人明白過來,叫喊著:“放下,那是我們的救命糧,不能當軍糧,不讓他們搶走,強盜……”老百姓和士兵撕扯起來,站在汽車上的軍官拔出腰間的手槍,向著天空“啪、啪、啪”連放三槍,嘴裏喊著:“誰敢再搶?老子崩了他……”
人們被鎮住了,紛紛向後退去,士兵一袋一袋地往卡車上裝糧食,其中一袋散落到地上,立即有人上去撿拾,眾人蜂擁而上。混亂中,老幼多人被擠倒,一位婦女的錢袋散了,紙幣被狂風刮得漫天亂飛,婦女號啕大哭:“錢,我的救命錢……”她的女兒——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哭著幫媽媽撿錢……
眼瞧著剛剛平息下來的人群又亂套了,士兵不由分說,揮舞著槍托衝向人群。
烏雲翻滾,大雨傾盆而下。李山東躲閃著大兵揮舞的槍托,後退中被倒在地上的老人絆倒,撞向幫媽媽撿紙幣的小女孩,徐海衝過來一把扯開小女孩,小女孩掙脫了徐海,繼續跪爬在泥水中瘋狂地抓錢,她淒慘地叫著:“媽媽,錢,錢啊……”
倒在地上的老人不顧踐踏,拚命地往懷裏扒拉散落在地上的糧食……
目睹此情此景,張幼林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又是一個陰雨天,天空響起一個炸雷,榮寶齋高懸在門楣上的匾被震得搖搖欲墜。張幼林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過來,王仁山在前,雲生、李山東扛著木梯子在後也從鋪子裏出來,王仁山緊走幾步攙扶張幼林,張幼林在門口站住,他抬起頭,凝視著榮寶齋的匾,良久才緩緩說道:“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他無力地抬了抬手,“摘吧。”
王仁山的眼淚湧流出來,他抓住張幼林的胳膊:“東家……”
“給我摘!”張幼林使勁用拐杖戳著地麵。
王仁山和夥計們大哭起來:“東家,榮寶齋就這麼……完啦?”
張幼林猛地跺腳大喊道:“摘啊!”
雲生和李山東爬上梯子,慢慢地把匾摘下來,張幼林老淚縱橫,突然,他捂住胸口,頹然倒下,王仁山和夥計們哭喊著撲過去……
轟鳴的雷聲再次響起,天空像被撕開了個口子,瓢潑大雨瘋狂地傾瀉下來。此時,國內戰局處在急劇的變化之中,中共領導下的華東野戰軍在濟南戰場上已大獲全勝,東北野戰軍正在攻克錦州。此後不久,平津戰役拉開了序幕,張幼林、何佳碧和北平一百多萬市民一起,在困頓中苦熬歲月。
1949年1月31日,北平終於和平解放,當天,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一部從西直門進入北平城,接管了北平的防務,原北平守軍傅作義部二十多萬人開往城外聽候整編,平津戰役宣告結束。
1949年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了隆重的北平入城儀式。那一天,道路兩旁擠滿了歡呼的人群,張幼林、何佳碧站在前門大街離人群稍遠的一個高台階上,他們望著入城的隊伍和歡呼的人群,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兩位老人很久沒有這樣舒心、愜意了。
張幼林舉起單筒望遠鏡仔細察看著,何佳碧有些著急,她催問道:“都看見什麼了,跟我說說?”
身穿解放軍軍裝的任啟賢雄赳赳地走在隊伍裏,張幼林一眼就發現了,他激動起來:“啟賢?他參加解放軍了?”
原來,任啟賢被抓壯丁,輾轉到了國民黨整編第七十三師,在濟南戰役中,他俟機逃脫,加入了人民解放軍。
何佳碧接過望遠鏡:“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瞧見?”
張幼林指給何佳碧,這時,張小璐所在的部隊走過來,他遠遠地就看見了父母,興奮地走出隊伍,撥開人群跑過來。
“爸爸、媽媽!”張小璐舉起右手,行了個軍禮。
張幼林愣了一下,隨即和張小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爸爸,《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我已經交給了人民政府,將來會在新的故宮博物院展出!”
“太好了,太好了,這下我就放心了……”張幼林老淚縱橫,“小璐啊,咱那鋪子……”
“我都聽說了,爸爸、媽媽,一個新時代開始了,榮寶齋垮不了,它會繼續存在下去,新政府會幫助咱們,我們首長說,榮寶齋是代表中國文化的一張名片,隻要中國文化在,榮寶齋就會永遠存在下去。”
張幼林不住地點頭:“這就好,這就好啊!”淚眼模糊中,歡迎的人群點燃了鞭炮,無數爆竹炸響著,震耳欲聾;大街上,紅旗招展,解放大軍源源不斷地開進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