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頭說,我活不了多日,什麼辦法都行。
王公公說,我這裏有一包藥,是我在宮中時西藏喇嘛教進貢的,據說人死前吃了它,死後遍體生香。當時我怕皇上認為不吉利,就偷偷留下來了。如果真有此奇效,若老弟喝了,說不定能驚動聖上。
周老頭說,王公公,隻要能告準狀,什麼辦法都行。
王公公去裏屋拿了一包藥出來,煎煮好後,給周老頭吃了。
吃罷藥,周老頭就說不出話來,他勉強作了一揖後,踉踉蹌蹌地走出大門。
王公公他們不放心,也出了門,遠遠地跟在他後麵。
周老頭走到與刑部遙遙相對的一處空地上,跪下後果真取出黃榜往身上一披,然後就一動也不動了。王公公他們看了半天,也不見周老頭晃一下,他們忍不住走過去時,才發現周老頭已經死了。
幾個老太監輪流守在附近。時值盛夏,隔了一天一夜,周老頭的屍體不但沒有變臭,反而真的生出一股異香來。
王公公驚奇之後興奮地說,這是喜兆,我們趕緊去報告皇上。
王公公他們在宮內多年,各處門卡都很熟,所以進宮並不難。他們找到皇上的貼身太監,求他通報一聲。
剛好這時,雍正皇帝正在翻閱邁柱和吳應棻分別呈來的奏折。
吳應棻在奏折中說邁柱越級弄權,將一個明明活著的人說成是被人殺了,並縱容高仁傑搞酷刑逼供,將無辜者屈打成招。
邁柱則在奏折中說吳應棻玩兩麵手法,名利熏心,唆使麻城新任知縣陳鼎移花接木,將一個娼妓冒充死者,意圖包庇凶犯。
雍正將兩個奏折細細看了幾遍,他心裏明白,這是兩位大員不和,借機相互彈劾。然而,麻城那個案子中的女人到底殺沒殺,他卻一點也不明白,奏折上各人的道理都充分得很,絲毫沒有破綻。
這案子雖小,關係卻重大,搞不好就波及一批府縣主官,引起湖北政局不安。雍正正在沉思,一個太監進來了。
太監說,皇上,京城內出現一異象,一個要飯的花子死在街上後,不但屍首不腐,反而生出一股奇香!
雍正一聽,說,天下哪有這種奇事,亂說亂嚷小心我割你的舌頭。
太監說,這是先前宮內的王公公他們親口對我說的。
雍正說,他現在何處。
太監說,就在門外。
雍正讓太監傳了王公公進見。他細細問了情況後,就禁不住好奇,換了便服就去察看。
雍正一生無拘無束,喜歡出外,如今年紀大了,卻依然要不時到外麵去走走看看,親自了解一些情況。他剛走到刑部門口,果然就聞到一股奇香。尋著香味過去,周老頭仍然麵色如舊地跪在那兒。那張黃榜則像旗幟一樣在香風中徐徐飄動。
雍正上去將黃榜看了一遍後,見也是說麻城塗如鬆本是無辜卻被人說成是凶犯之事,心中不覺暗暗稱奇,怎麼這事都在一天之內發生了呢?他知道王公公有意隱瞞了這周老頭是來告狀的事實,而將其說成是一個叫花子。他不打算追究這個。
雍正看畢,轉身往回走。剛好走了九步,身後咚地響了一聲。他回頭一看,那周老頭的屍首無緣無故地倒下了。
屍首一倒,奇香頓時消失。
雍正驚訝不已時,王公公上前說,皇上,這是吉兆。這叫花子一定是真有冤,他靈魂有知,知道皇上駕到,沉冤昭雪指日可待,所以就寬心地去了。
雍正不作聲,走了幾步後才吩咐賞王公公白銀百兩。周老頭的屍體暫就地掩埋,待秋涼之後,送回麻城厚葬。
回到宮裏,雍正立即提起朱筆,寫下禦旨:邁柱、吳應棻即刻解除現職,內調京師另行委任,特派戶部尚書史貽直督湖廣,委各省各司官員,會審塗如鬆殺妻案,限兩個月將結果直報大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