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確定第一顆氫彈空投,是一個值得自豪的壯舉

1966年12月30、31日,連續兩天,聶榮臻在馬蘭招待所主持座談會,討論下一步全當量氫彈試驗問題,確定1967年的試驗任務。

對於這次會議,程開甲印象太深刻了。因為通知他開會的人,敲了很長時間門,才把他從睡夢中叫醒。為了氫彈原理試驗,程開甲實在太累了,成功之後,原本以為可以美美地睡上幾覺,沒有任務,沒有會議,沒有人打擾,也不需要吃東西,就是睡。可隻隔了一天,聶帥就召集他們開會。所以幾十年後,他還半開玩笑地“埋怨”聶帥,當時沒讓他睡足。

座談會上,科學家們一致認為,這次氫彈原理試驗是成功的,這條路子走對了,所采用的氫彈設計原理,是中國氫彈技術的一項重要的突破性成就,下一步采用這個原理,爭取在1967年10月1日前,進行一次百萬噸級全威力的氫彈空爆試驗。並且確定采取空投的方式,進行全威力氫彈試驗。

在那個時候,確定第一顆氫彈空投,是一個值得自豪的壯舉。美國1952年第一顆氫彈“邁克”,是在地麵上試驗的,1954再次爆炸的第二顆氫彈“布拉”,也是放在比基尼島的地麵上爆炸的,直到1956年才用飛機空投。

空投氫彈,安全難度要求很高。此前中國用轟炸機投過原子彈,取得了一些經驗,但是氫彈的爆炸當量比原子彈大上百倍,從彈體下落的軌跡、到投彈高度、飛機退出線路、機艙內改裝等等,一係列技術問題,都很複雜。

聶榮臻總結發言,他說:“在空投氫彈試驗成功後,再研製用於導彈的氫彈核彈頭。這些設想待我報告中央,再作最後決定。總之,不論遇到什麼困難,1967年,必須引爆氫彈,而且越快越好!”

開完這個會,聶榮臻就回北京了。回到北京第二天,他來到北京航空學院。因為北航的紅衛兵早就放話要批鬥他,他也答應從基地回來,就和大家見個麵,接受大家批判。

他去基地之前,有人就說他,是想給自己臉上貼金。還有人說,他是害怕人民群眾,借機躲出去。那時候說什麼的都有。聶榮臻想的是,不管別人說什麼,隻要讓他工作,氫彈的事不耽誤就行。

到了北航,在大操場上,造反派頭頭指揮學生們,搶搭了一個批鬥台,掛著“火燒聶榮臻”、“萬炮齊轟聶榮臻”等大幅標語。台下有很多人。天很冷,聶榮臻穿著棉軍大衣,戴著大棉帽,秘書們把他攙扶到台上,他上來就說:“我願意把我身上的缺點錯誤都燒光,那樣,我可以更好地為黨工作。你們有人說要燒焦我,可別燒焦啊!燒焦了,我就沒法工作了。”

折騰了大半天,聶榮臻才得以脫身。回到家,他的心髒病又犯了。

位於北京花園路的核武器研究院,朱光亞、彭桓武、鄧稼先、於敏、周光召等人又在為氫彈設計而嘔心瀝血。眾人從核試驗基地回來不久,在彭桓武的指導下,全威力氫彈的理論設計方案,進展得很順利,不出意外,1967年2月就可以確定。這個進度讓二機部都感到意外。在青海金銀灘的李覺、王淦昌、郭永懷、陳能寬等人聽說後,倍受鼓舞。

為了這個方案,大家都拚了,一天當兩天用,他們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有一天,彭桓武抱著一摞外文報刊來到理論部大辦公室。周光召問他,有什麼新發現。他說:“西方媒體都在猜測,法國什麼時候爆炸氫彈。我猜測——法國很有可能會在1967年爆響氫彈。”

鄧稼先一聽,有點急了:“這麼說,法國有可能搶在我們前麵?”

彭桓武說:“很有可能。”

眾人麵麵相覷。鄧稼先等人找到朱光亞,提出,我們的試驗時間應該提前。於敏也建議說,我們應該爭取響在法國前麵。大家都提出,能不能向中央反應一下。

朱光亞有些犯難,因為原定計劃是1967年10月1日前炸響,各單位都是按照這個時間表來進行的。

彭桓武說:“我們抓緊點,7月1日前炸響,怎麼樣?”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叫好。朱光亞表示,如果能響在法國前麵,那一定是件有意義的事。計劃提前至7月1日之前,光我們著急不行,還要國防科委、核試驗基地、空軍等方方麵麵都同意才行。他會盡快把這個設想報告部裏,然後報告國防科委和聶帥。

在金銀灘核研製基地,為了趕進度,郭永懷建議,為了爭取時間,第一顆氫彈充分利用已有的一套原子彈航彈殼,因陋就簡,隻進行必要的加工改造,不再重新設計製造新的航彈殼,這樣還能節省一筆經費。

不久,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主持召開了一個小規模的中央專委會,由張震寰彙報氫彈試驗準備情況和試驗安排。他彙報說,這次試驗采用轟—6甲型飛機為運載工具,空投帶降落傘的航彈,預定在距地麵3000米高度上空爆炸,俗稱為機、傘、彈試驗方式。按照理論設計,氫彈的爆炸威力在150萬噸至300萬噸梯恩梯當量之間。目前,各有關方麵的準備工作,正加緊進行,總的看,進展順利。國防科委在與二機部、核試驗基地、空軍等單位仔細研究後,建議批準在7月1日前,進行這次試驗,爭取響在法國前麵。

周恩來問:“榮臻同誌,你的意見呢?”

聶榮臻回答:“我完全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