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原子彈、氫彈爆炸成功後,不知內情的人往往想當然地去猜測誰是中國的“原子彈之父”、“氫彈之父”。其實,當代科學的發展早已不是愛迪生時代,原子彈、氫彈的研製是一項十分宏大的係統工程,中國沒有原子彈之父、氫彈之父,中國的核事業是集體的事業,它取得的每一次成功都凝聚著萬千人的奮鬥和創造,輝煌和光榮不屬於哪一個人,卻屬於每一個人,屬於每一個在這條戰線上埋頭苦幹的無名英雄!

1985年7月,核武器研究院院長鄧稼先被查出直腸癌時,已是晚期,他住進301醫院,進行了兩次大手術。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1985年國慶節,他在妻子的陪伴下,來到天安門廣場。以前他忙,沒有時間來天安門廣場看看,現在他閑下來了,他的身體也垮了,他坐著輪椅,妻子許鹿希緩緩推著他過來。他們停下,久久仰望著高高飄揚的國旗。鄧稼先的淚,緩緩地流下來,他喃喃自語:“如果有來生,我還要……走這條路……”

許鹿希極力克製著,不讓淚水流下來,但還是有兩顆淚珠滾落而下……

他去世前,楊振寧曾經兩次來醫院看望他,一次是1986年5月30日,一次是同年6月13日。第一次來時,看鄧稼先情緒不錯,楊振寧問他,搞原子彈、氫彈,得了多少獎金?

鄧稼先猶豫一陣,有點不好意思地豎起兩根指頭。

楊振寧問:“20萬?”

鄧稼先答:“20塊。”

楊振寧搖頭不信。

鄧稼先又說:“原子彈10塊,氫彈10塊。”

楊振寧再次搖頭笑了:“開玩笑吧?”

鄧稼先認真地說:“我說的是真的,振寧。”

許鹿希在一旁說:“稼先說的是真的,過去沒有獎金這一說,去年原子彈和氫彈被評為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才發的獎金。原子彈特等獎的總數是一萬元,但因為人多,人人有份,院裏又墊上一些,才按10元、5元、3元三個等級發了。稼先得了10元。再加上氫彈的10元,共20元。”

楊振寧不笑了,嚴肅了,欽佩的目光看著鄧稼先:“20元……20元……世界上很多東西,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呀……”

楊振寧第二次來時,鄧稼先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許鹿希照顧他換上一身新衣服。他的嘴角有一絲血跡,許鹿希遞給他一個棉團。他對著床頭櫃上的小鏡子,把嘴角的血仔細擦幹淨。

楊振寧懷裏抱著一大束鮮花,輕輕地走進病房,許鹿希攙著鄧稼先站起來迎接他。許鹿希上前接過鮮花。鄧稼先與楊振寧深情地、無聲地擁抱,兩人眼裏都含著淚水。

也許鄧稼先意識到這是最後一次和老友見麵了,他和楊振寧來到病房陽台上,讓許鹿希給他們照了一張合影。那張照片上,鄧稼先的右嘴角下麵,有一片血跡,此時的他由於病入膏肓,口、鼻不斷流血,但照片上他的笑容卻是燦爛的,幸福的。

楊振寧走了,病房又恢複了寧靜,鄧稼先躺在病床上,望著窗台上那一大束鮮花,平靜地對妻子說:“外國人的習慣,是在朋友的墓前送上一束鮮花。振寧他知道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