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橋是架橋。架橋必須學數學和工程上的各種學問。可是詩,我在搖籃裏的時候心裏就有了。比方說,這許是才能吧?”
“才能又怎麼樣呢?才能也靠學習發展的。工程師之所以是工程師,而不是醫生,就因為他生來性情近於建築工程。可是,如果他不學習,那他什麼也不會。”
“是嗎?……真想不到,遭魚瘟的!哦,打完仗,我一定去上學,去學作詩。大概有這樣的學校吧?”
“想必有吧。”中尉沉思地回答說。
“我一定去,一輩子都埋頭學作詩去。我心裏都燃燒起來了, 總想著將來書裏印著我的名字—— 馬柳特卡·巴索娃作。”
火盆的火熄滅了。黑暗裏狂風掀著帳篷的氈,怒吼著。
“你聽見沒有,”馬柳特卡突然說,“大概你的手痛了吧?”
“不太痛!不過有點發麻!”
“這樣吧,你給我發誓,說你不跑,我給你解開。”
“我往哪兒跑?往沙漠裏跑嗎?去喂豺狼嗎?我不跟自己過不去。”
“不,你發誓。你跟著我說吧!我向為爭取自己權利而鬥爭的窮苦的無產階級發誓, 我在紅軍戰士馬麗亞·巴索娃麵前發誓,我不想逃跑。”
中尉重複了誓言。
緊緊綁著的駝毛繩子鬆開了。麻木的關節輕鬆了。
中尉高高興興地活動著手指。
“哦,睡你的吧,”馬柳特卡打著哈欠說,“現在要是你跑了,你就是最混蛋的人。給你一條薄氈,拿去蓋上吧。”
“謝謝你,我蓋皮襖。晚安,馬麗亞……”
“費拉托夫娜。”馬柳特卡很嚴肅地補充說,就鑽到薄氈下了。
葉甫秀可夫忙著給前線司令部寫報告。
在村子裏要休息一下,暖暖身子,吃吃飯。過一星期,他決定沿著海岸,繞道阿拉爾村,前往卡查林斯克。
第二個星期,政委聽外來的吉爾吉斯人說,距這裏四俄裏遠的海岸上,有一隻去年秋天被狂風吹來的漁船。
吉爾吉斯人說船一點也沒壞,就這樣擱在岸上。至於漁人,想必都淹死了。
政委就去看去了。
船差不多是新的,是一艘黃色的、堅固的橡木船。
狂風沒有把它吹壞,隻把帆吹破,把舵拔掉了。
葉甫秀可夫同紅軍士兵們商量了一下,就打算即刻派一部分人從海道出發,往賽達利河口去。船鬆鬆地裝四個人,還可以多少帶一點東西。
“這樣好一點,”政委說,“第一,俘虜可以快些押到地方,不然,誰知道在路上會發生什麼意外。可是一定要把他押到司令部。第二,司令部一得知我們的情況,會派騎兵帶些軍裝和其他物品來接應我們的。遇上順風,船三四天就可穿過阿拉爾海,第五天就可以到卡查林斯克了。”
葉甫秀可夫寫好報告,把報告和那時刻裝在皮衣裏邊口袋的中尉的證件,一起縫到一個小小的布信封裏。
吉爾吉斯人用破片補船帆,政委親手用從小船上取下來的槳手的坐板釘了新舵。
在二月的一個寒冷的早晨,當一輪光豔奪目的銅盤似的太陽,在蔚藍的天空升起時,駱駝把漁船曳到岸邊的冰上了。
把船下到水裏,坐上了出發的人。
葉甫秀可夫對馬柳特卡說:
“你做班長!一切由你負責。好好看著俘虜。要是把他放跑了,你不如死了好。死活都要把他帶到司令部去。萬一遇上白黨,不能交活的給他們。好,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