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一眨眼就過去了。
戚長璿的父母滿世界跑,無暇管她,她在網吧裏一連泡了好幾天。假期結束,返回學校上晚自習時,她還沉浸在遊戲裏。
莫鯉推醒她的時候,她猶在夢裏,嘴裏還在嘟囔著:“求求你別送了,人頭收不過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這才發現教室裏進了人。
她擦了把並不存在的口水,趕緊坐直。
走進9班的兩男一女胸前掛著牌子,手裏拿著紙筆,是學生會的。領頭的那個男生有些眼熟,戚長璿想了一陣才想起來,正是陳斯圓花癡的那個宿淮。
學校發了兩套校服,一套是長袖外套一套是短袖襯衣。短袖襯衣整體是白色的,配上淺藍色的領子,男生本就活潑好動,沒半天就搞得髒兮兮到處是灰印子,但他穿著卻是說不出的清爽幹淨。
他環顧了一下整個9班,最後在莫鯉身上停頓了兩秒,移開視線微微一笑:“檢查儀容儀表。”
學校規章製度裏早已寫明,男生頭發不能太長,女生不能披頭散發,所有人必須時時刻刻穿著校服。
另外兩個依次從一組第一個和八組末尾開始檢查,宿淮則徑直走過來停在了莫鯉麵前,眼前的莫鯉沒有穿校服,一頭長發披散在肩頭,委實紮眼。
他看著她:“為什麼不穿校服?”
莫鯉無所謂地轉著筆:“校服太醜,不想穿。”
他伸手撩起她的頭發,指尖似有若無地觸碰到她的脖頸:“為什麼不紮頭發?”
說實話,雖然莫鯉是個高中生,但出落得很有風情,披散著頭發更添幾分嫵媚。
她厭惡地皺了下眉,把頭發從他手裏奪回來:“別碰。”
他神情冷卻下來,壓低聲音道:“校紀校規不知道嗎?”
莫鯉聳肩,依舊懶得看他:“要扣分就扣,囉唆什麼?”
宿淮輕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連戚長璿都看出來了,他在故意針對莫鯉。
她打破僵局,幫著莫鯉開脫:“她剛剛洗完頭發,等頭發幹了就會紮起來的。”
宿淮看了戚長璿一眼,神情恢複了往日的溫和,他往後繼續走:“再有下次就扣分。”
等他們檢查完離開後,班裏女生小聲討論著:“宿淮真溫柔啊。”
莫鯉冷嗤一聲,心裏的反感加劇。
第二天,她就剪了個短發,把宿淮觸碰過的那部分剪了個幹淨。來了學校,看著戚長璿和陳斯圓等人驚訝的眼神,她隻淡淡解釋了一句:“紮頭發太麻煩。”
這次檢查,大部分被查出來不合格的同學都在次日剪了頭發或者老老實實穿起了校服——除了程逾巳。
第一天,他沒剪;第二天,他沒剪;第三天、第四天,他還是沒剪。
班級分一天天被扣掉,老馬終於忍無可忍,勒令程逾巳必須把頭發剪掉。為此,老馬特意批了半天假,讓班長戚長璿親自領著他去剪。
戚長璿本來一萬個不願意,但看在可以翹掉下午的課的分上,還是去了。
令她驚詫的是,程逾巳並沒反抗,她把老馬的意思跟他一交代,他便撿起校服外套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出了校門。
她一門心思想著快點剪完,隨便找了家理發店領著程逾巳進去。
理發店的Tony老師很久沒見過年輕顧客光臨了,興奮地搓搓手:“小妹妹放心,我一定給你男朋友剪一個酷炫的發型!”
“不不不,隨便剪就行。”
見程逾巳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她笑眯眯地補充:“我們是學生嘛,不需要太花裏胡哨。”心裏則補充:剪得越醜越好,最好醜得人神共憤,看他還有沒有勇氣這麼拽上天。
Tony老師動作慢吞吞的,光是洗頭就洗了好久。
戚長璿困意上來了,索性趴在沙發上休息,正打著盹,隻聽見Tony老師驚歎了一聲:“你男朋友長得不錯呀,蠻帥氣的。”
戚長璿睜開眼下意識地反駁:“別別別,實話實說就好。”
但在看清鏡子裏的程逾巳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噤聲,滿眼掩飾不住的驚豔。
其實Tony老師的技術很一般,程逾巳後腦勺那塊頭發被他剪得參差不齊,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什麼。
程逾巳狹長的眼睛半眯著,有些不適應沒有劉海的遮擋,過短的頭發反而更加襯得他輪廓分明。何止是蠻帥氣,他甚至比不少人追捧的宿淮還要精致好看三分。
戚長璿愣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翻身起來,把他校服的兜帽一下子扣在他頭上,凶巴巴地說:“哎呀,醜死了,醜死了。”
過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程逾巳的半張臉,程逾巳“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倒也沒反駁什麼,任由她蓋著。
理發店的Tony老師不滿地嘀咕:“哪裏醜了,明明就很帥氣。”
戚長璿瞪了他一眼:“我說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她把錢往Tony老師手裏一塞,便拉著程逾巳往外走。
出了理發店,戚長璿還是不放心,指了指程逾巳的兜帽一本正經地叮囑:“千萬別摘帽子,我也不瞞你,你頭發剪得太醜了,我是為你考慮,怕大家笑話你。”
這麼近距離沒有遮擋地看他的眼睛,深沉的黑色瞳孔裏隱約帶一點惑人的金色,但仔細一看,又什麼都沒有,仿佛隻是錯覺。
他錯開眼神,皺了下眉,懶得聽她喋喋不休的廢話,直接甩開她的手邁開步子往前走。
戚長璿也不介意,三兩步追上他。
瞌睡沒了,她心情異常不錯,把之前發過的誓忘得一幹二淨:“這麼看來,你也沒有反感剪頭發嘛,幹嗎不早點去剪了,非要老馬罵你才去?”
“這麼大熱天的,你幹嗎穿這麼多衣服?不熱嗎?
“對了,你跟高二(1)班的宿淮認識是嗎?”
接二連三的問話終於讓他有了反應,他冷冷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關你什麼事?”
戚長璿一聳肩:“隨便問問。”
他輕嗤一聲。
看他腳步不停,戚長璿追問:“最後一個問題,你不會打算現在回學校上課吧?”
程逾巳沒理她。
“別呀,要是你回學校了我卻沒回,那我豈不是露餡了?不如咱們去打遊戲吧?我請客。”戚長璿興致勃勃地提議。
程逾巳腳步一頓,老師們心目中的好學生好班長居然慫恿他翹課打遊戲,他倒是頭一回見。
他一反常態,挑了挑唇:“行啊。”
到了網吧,戚長璿輕手熟路地付了錢,找了個雙人小包間坐下。
看他這態度,還以為他多麼厲害,本想見識一番,沒想到他幹脆的一句“不會”,堵得戚長璿啞口無言。
戚長璿隻好讓他站在一旁觀戰,她自信滿滿地跟他介紹遊戲規則,親自給他示範玩法,沒想到連贏兩把後,隻得到他不屑的一句:“真爛。”
這句評價聽得她很糟心很不爽,她不服氣地問:“哪裏爛了?”
他說話直接:“哪裏都爛。”
“比如?”
“比如剛剛那局明明幾分鍾就能解決,你卻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
“拜托,我們玩的是五對五,隊友沒默契,我有什麼辦法?”
他在她旁邊的空座處坐下,學著她剛才的樣子開啟遊戲界麵,神情平靜:“一對一,我贏了怎麼算?”
“你要跟我一對一?”她“嘁”一聲,斬釘截鐵道,“你不可能贏。”
他重複:“贏了怎麼算?”
“我說你不可能贏我。”
程逾巳停住動作,轉頭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的,挑釁道:“怕輸?”
行吧,戚長璿有點被他的美色誘惑到了,她閉了閉眼,索性給他個麵子:“行行行,等你贏了再說!”
然而,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一局過後,戚長璿被完虐了。
她臉色都變了,看著屏幕發了好幾分鍾的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剛開始玩遊戲的菜鳥給打敗了。一個人的學習能力怎麼可能這麼強?以他嫻熟的手法來看,完全可以被稱為大神。
她不滿道:“你逗我的吧?你之前肯定玩過,不然不可能是這種水平。”
他微微挑眉:“不認?”
曾經打遍市三中無敵手的戚長璿自然不肯服輸,而是成功被激起了鬥誌:“我當然不認!再來,再來!”
“不來了。”
“為什麼不來了?”
他把鍵盤一推,神情懨懨:“跟你打,太沒難度。”
“……”
一看時間,已經接近下午放學的點了,戚長璿縱使再不服氣,也該回去跟老馬交差了。
網吧門口正好有一輛賣紅豆餅的小吃車路過,香味把戚長璿肚子裏的饞蟲勾出來了。她上前買了兩個紅豆味的和一個香蕉味的,一共五塊錢。
她遞了一個到程逾巳嘴邊:“吃不吃?”
他一下子退開好幾步,滿眼嫌惡:“這種垃圾食品有什麼好吃的?”
戚長璿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見推著小吃車的阿姨已經走遠,這才鬆口氣:“你嘴裏能不能有點好話?”
她叼著紅豆餅三兩步追在他身後:“這次算你贏了,我願賭服輸,說吧,你想怎樣?”
外頭太陽正烈,她必須仰著頭眯起眼才能看清他的表情,剛一抬眼卻猝不及防被他攥住手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拉到一片樹蔭下。
“你幹什……”
話音還未落,就見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幾秒後她的餘光裏便闖進幾個穿著和他們同樣校服的女生,她們嬉笑著從她剛才站的地方經過。
戚長璿向來坦坦蕩蕩,不知道有什麼好躲的,但他這動作,反倒讓她有些浮想聯翩……
戚長璿忍不住開口揶揄:“你躲什麼?難道還怕被人看到翹課不成?”她眼睛彎成月牙狀,“還是說……怕被人看到跟我在一起?”
他懶得理解她的腦回路,徑直說:“我贏了怎麼算?”
戚長璿回歸正題:“咳咳,我說我願賭服輸。”
他若有所思地反問:“是嗎……”
“當然,隻要我辦得到。”
“你當然辦得到。”
戚長璿開始好奇了:“哦?”
程逾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笑,眼睛牢牢鎖著她,絲毫沒有鬆開她手腕的意思,反而更靠近一步:“我想怎樣,你不知道嗎?”
戚長璿怔了怔。
看她笑容漸漸凝固,他眼尾微微挑起,語氣帶著點玩味,語速越發緩慢:“從今往後,我想要你——”
戚長璿呼吸驀地加重,她臉皮再厚,也禁不住被人這麼盯著看,她打斷他:“等……等下。”
他卻沒打算理她,一下子收起了笑,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離我遠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