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轉身要走,戚長璿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我說,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
他好笑道:“剛才是誰自以為是?”
好吧她承認,她剛才是有點誤會,而且有點被他這張臉迷惑了。再想到老馬交代下來的任務,她想著幹脆借此機會和他冰釋前嫌算了,沒想到他還是這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
“虧我好心好意想幫你一把。”
說完這句一頓,她自覺心虛,喊他打遊戲好像跟學習無關,於是,她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氣惱地大喊:“算我倒黴!”
他的影子被夕陽拖得很長,走的方向完全不是去學校的方向。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從來不上晚自習的。
第二天回了學校後,他果然再度把她當成透明人,或者說他把所有人都當成透明人。
戚長璿也是有脾氣的人,讓她低三下四服軟是不可能的,但沒想到的是,老馬再度調整了座位。之前按身高排位置,導致那些個頭高又不愛學習的男生全坐在後排,整日裏吵得不行,所以幹脆把他們全部拆開。
被老馬安排了輔導任務的戚長璿換到了程逾巳的前桌。
還沒來得及坐下,趕在他出言諷刺之前,戚長璿便沒好氣地說:“這可不關我的事,有意見,你找班主任去。總之,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程逾巳淡淡掃了她一眼,沒什麼反應。
在他看來,前座是誰都無所謂。
戚長璿正坐在新座位上發著呆,一包拆開的溜溜梅突兀地出現在她眼前——
“班長,這是新出的口味,要不要試試看?”
說話的女生叫崔笛子,她家裏是開小超市的,所以時不時就會帶零食來分給大家吃。她坐在二組第七個,離戚長璿很近,兩人之間隻隔著一條過道。
戚長璿笑著從包裝裏拿出來一顆:“謝謝,還有,不用這麼客套叫我班長,跟他們一樣叫我七七就好了。”
崔笛子熱情地又掏了幾顆出來放在戚長璿的課桌上:“七七,你多吃點,別客氣!”
因為肥胖,她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她出生便帶著某種疾病,體重一直減不下來,雖然時不時有搗蛋的同學嘲笑她,但她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對身邊每個人都和和善善的。
課間跑操後的第三節課是物理課,崔笛子體力不行,跟著隊伍跑完兩圈後,在操場邊歇了很久才慢慢往教室的方向走,剛一走到教室外,正好上課鈴聲響起。
她正打算從後門進來,卻眼睜睜看著坐她後座的李暢古怪地衝她一笑,笑完把後門一關,同時招呼著另外幾個男生一起來堵門,嘴裏還怪腔怪調地喊著:
“哎哎哎,此門不許胖子通過!”
“別把門擠壞了啊,哈哈哈。”
上課的緊迫感加上心裏的委屈,使崔笛子在門外急得不停敲門,汗水伴隨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往下淌,整個人狼狽得不行。
正抓緊時間幫陳斯圓輔導數學題的戚長璿聽到動靜,回頭瞪了那幾個哈哈大笑起哄的男生一眼:“你們無不無聊啊,還不快把門打開?”
話音剛落,隨著一聲巨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原本喧鬧的教室驀地一靜,所有人都望向這個方向——
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摔了個人仰馬翻,連連哀號,連帶著碰倒了角落裏無辜的垃圾桶,零食包裝袋和碎紙灑得到處都是。
站在門外的程逾巳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橫在腳下的一條腿上,他嘴角不屑地挑了挑,徑直跨過那條腿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對自己造成的連鎖反應毫無所察。
崔笛子有些愣,站在門外半晌反應不過來。
程逾巳頭也不回,不耐煩地說:“還不進?”
崔笛子擦了把眼淚,趁著老師還沒來,趕緊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戚長璿對他的舉動頗感意外,扭頭看他。
剛一回過頭去,他便停住轉筆的動作,抬起頭,眼中依然是毫不掩飾的厭倦:“看什麼看?”
戚長璿心裏剛冒出來的一點好感瞬間又煙消雲散,她輕哼一聲:“好心提醒你一句,自己的衛生區域自己負責,下了課記得把垃圾打掃幹淨。”
沒想到的是,剛打了下課鈴,不等程逾巳動手,那幾個結結實實摔了一跤的男生便搶著把地麵清掃幹淨了。
戚長璿有些意外,拉住幫著拖地的值日生魏靖南問:“怎麼回事?他們怕程逾巳?”
魏靖南搖搖頭,又點點頭,扭頭見程逾巳不在,這才壯著膽子說:“不是怕他,是不敢惹他。”
不都一個意思嗎?戚長璿好笑道:“他有什麼好怕的?”他不就是成績差不愛學習,外加整天上課睡覺嗎?
魏靖南小心翼翼地解釋:“他……他打架見血。”
戚長璿瞪大眼睛:“你們和他打架了?”
魏靖南趕緊搖頭:“怎麼會?是之前李暢無意中看到他教訓了幾個主動招惹他的外校男生,動作特別狠,把人家揍得好幾天下不來床……”
看到程逾巳走進教室,魏靖南趕緊噤聲,拿著拖把“嗖”地竄到後頭拖地去了。
戚長璿若有所思。
雖然不明白那血是從何而來,不過程逾巳要麼頭發長過眉眼,要麼整日裏戴著帽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人敢跟他對視,看起來是挺不好惹的。
教室裏很熱,可還是沒開空調。
空調遙控器早已被老馬收了起來,他說什麼入秋了,天氣涼快,空調已經用不著了。但老天爺怎麼可能盡如人意?沒涼爽幾日,最近又恢複了接近40℃的高溫。
第四節課是自習,正是太陽開始暴曬的時候,熾熱的陽光悉數穿透窗簾,惡狠狠地投在一二組同學的身上,曬得戚長璿快要蒸發了。
教室裏的同學本就不安分,再加上熱,更是躁動不安。
後排兩個男生在小聲討論:“要不咱們趁著老馬不在,去辦公室把遙控器偷出來吧?”
“你是不是傻?你知道老馬把遙控器藏哪兒了嗎?”
“也是……但這麼熱下去不是個辦法啊,老子連覺都睡不好。”
“好像空調上有個按鈕,不用遙控器也能開空調,以前我家遙控器找不到了,我爸就是這麼開的,隻要找個尖銳的東西插進小孔裏,就能啟動空調……”
戚長璿也熱得不行,從家裏帶來的手持小風扇已經沒電了,兩鬢的頭發已經被汗濕。她聽到那兩個男生的討論聲,回頭搭話:“按鈕在哪兒?”
出主意的那個男生怕把空調弄壞,猶豫著不敢使這個法子。戚長璿則不在意這些,說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是老馬問起,她全權負責。
八組末尾正好有張空置的課桌,她把課桌推到掛式空調正下方,在那兩個男生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爬到課桌上。找準小孔的位置後,她朝身後一伸手:“把筆芯遞給我。”
身後沒有反應。
她疑惑地回頭:“把筆芯……”
幫著扶桌子的兩個男生不見了人影,原本伏在桌子上睡覺的程逾巳正雙手抱胸站在她身後看著她。
兩人視線撞個正著。
他冷聲說:“下來。”
戚長璿不想和他說話,目光找到剛才那兩個男生,喊道:“喂,你們兩個磨蹭什麼呢,還想不想吹空調,快把筆芯遞給我。”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要不算了吧,好像也沒那麼熱。”
另一個附和道:“對對對,忍一忍就習慣了。”
兩人明顯對程逾巳有懼意。
程逾巳上前抓住桌沿,完全沒了耐心:“下來。”
“我不。”
他低聲威脅:“下不下來?”
“我偏不,”戚長璿嘚瑟地笑,“程逾巳,這次可是你主動……”
桌子“咯吱”一聲,她很明顯能感覺到腳下的桌子顫了一下,她心裏暗罵一聲“糟糕”,桌子質量不過關,已經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了。
果然,伴隨著一聲脆響,一個桌腿直接斷成了兩截。課桌轟然倒塌的瞬間,她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跳,被等在一旁的程逾巳扶個正著。
他穩穩摟住了她的腰,而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兩人額頭正好撞在一起,鼻尖與鼻尖相擦而過。
戚長璿吃痛,什麼旖旎心思都沒有,她一下子鬆了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額頭:“你的頭是鐵做的嗎?”
程逾巳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等她站穩後,他快速鬆開了她,嘴裏不忘嫌棄:“笨手笨腳。”
戚長璿難得沒有反駁他,疼痛之餘,她因為剛才那轉瞬即逝的觸感震驚——程逾巳的皮膚異常冰涼,明明天氣很熱,他又穿這麼多,身上卻一滴汗水都沒有。
簡直……不像個正常人。
她瞥他一眼,卻見他低著頭,冷眼看著已經散架的課桌,雙唇緊抿著。
她回過神來,一陣懊惱:“遭了,課桌壞了,空調還沒開。”
程逾巳不發一言地把自己的椅子拖了過來。
戚長璿目瞪口呆:“你要幹什麼?”
他沒理,而是直接踩在了椅子上麵,很輕鬆就到了剛才戚長璿所在的高度。
戚長璿驚訝地看著他的動作。
幾秒鍾後,隨著一聲很輕的提示聲,空調啟動了。
戚長璿:“……”
全班歡呼。
他用同樣的方法又打開了另外兩台空調。
“那個……”
憋了憋,總覺得有些欠人人情,戚長璿正想說句謝謝,他卻拖著椅子與她擦肩而過,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餘光都沒打算給她一眼:“不必。”
她一頓,暗自嘟囔:“拉倒吧,誰要感謝你?”
他好似聽到了她這句埋怨,輕笑一聲,語氣不鹹不淡:“這麼重,難怪桌子會塌。”
戚長璿一下子奓毛:“你再說一遍!”
空調裏吹出陣陣涼風,吹得人身心舒暢。
整個教室都安靜下來,插科打諢的男生也不說話了,立起書打掩護,眯著眼打盹。
戚長璿從抽屜裏翻出一麵小鏡子照了照,額頭果然腫起來了。她也不在意,揉了揉便懶得管了。她拿著鏡子轉換了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身後的程逾巳。
他和往常一樣,正伏在桌子上睡覺。他穿著兩件衣服,頭上戴著幾乎可以蓋住眉眼的黑色兜帽,寬鬆的長袖校服套在外麵。
下一秒,他眼睫動了動,似乎馬上就要睜開眼。戚長璿趕緊把鏡子反蓋上,翻開習題冊,做若無其事狀,心裏卻暗忖著,他真是個怪人。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
午休鈴剛打響,二十分鍾的午自習並沒能緩解乏意,大半同學都昏昏沉沉的,隻有戚長璿神采奕奕的。她中午拉著莫鯉陪自己去打遊戲了,壓根沒睡覺。兩局遊戲下來,她再度證明了自己的遊戲霸主地位。
平時寬厚不太管事的體育老師今天罕見地拿著花名冊,打算測50米跑,全班都垂頭喪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