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夢,是我不曾知曉的部分。

我青春恒久不變的迷信

第一次見到你是大年初一,那時我還小,迷信著大人口口相傳的各種禁忌和預言。

母親說新年交了好運,代表一年都有好運。所以我想:在新年第一天遇到你,是不是代表這一整年我們都將息息相關?

後來,我便渴望新年,渴望你出現在我家。

很多年以後,我長成了相信科學的唯物主義者,唯獨你,成了我青春恒久不變的迷信。

你比我大兩歲,初次遇見你,你跟著你媽媽來我家拜年。你媽是一個讓人過目難忘的女人,她有著漂亮的唇形和尖俏的下巴,穿一件白色的貂皮上衣,配著紅色的過膝包腰皮裙,一點兒也不像我認識的那些普通的家庭婦女,我看她一眼,便覺得她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當然,跟在她身後的你也沒有給她丟臉,你穿一件牛仔小外套,戴一頂黑色的折邊式毛線帽子,小潮人一個,我不禁羨慕地看了你幾眼。

父親喊我給你盛飯,當時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怎麼回事,竟然不小心打碎你的碗,父親瞪了我一眼,眉頭皺了起來,好在這種日子裏他是不會輕易發火的,更何況你適時出聲:“歲歲(碎碎)平安, 這是好兆頭。”

在長輩麵前,你永遠比我機靈,隨便說句話,就像是蜜裏泡過的,皆是討人喜愛之詞。

我對你投去一個感激崇拜的目光,你斜了我一眼,便冷冷地把頭偏向一邊,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不屑的表情。

那一眼固定了我們以後的相處模式,很多年,你都像太陽,我在暗處,用目光長久地追逐著你。

我家與你們母子的淵源,我是後來從我媽零碎的述說中拚湊出來的。你那個美麗的媽媽曾經與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相愛懷上了你,你生下不久後生了一場重病,你爸在你生死攸關之際扔下了你們,你媽當時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為你交付昂貴的醫藥費,醫院自然是不肯收你了。

當時我媽就是那家醫院的醫務主任,她見到這個在長椅上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心生同情,為你們墊付了一筆對於我家來說也不算小數目的錢。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兩年後,你媽居然帶著劫後餘生的你, 嫁到了在當地頗為富貴的蘇家。那個男人胖胖的,除了一個蘇姓值點錢外,與你媽一點兒也不般配,但是他對你媽好,容納了她的過去, 也視你若親生,後來他們為你添了一個妹妹。

按道理,你應該排斥這個搶走了你母愛的小孩。誰知你待這個妹妹溫柔細致,她是命好的人,沒有經過你那樣的跌宕起伏。嬰兒時期,她喝牛奶,是你一口口喂的,幼兒時期,她的小手隻讓你牽,她學會說話時喊的第一聲是哥哥。

我有時候懷疑,正是因為她從出生便奪走你全部目光和寵愛,從此你隻看到一個她,再也看不到別人。

反正他又不會喜歡你

我見過你妹妹蘇韻一次,她有著圓圓的小臉蛋,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穿紅色荷葉邊襯衫配黑色的小波點兒裙,一看就是被照顧和教養得很好的小孩。

她在你媽的指引下叫我帛央姐姐,聲音軟軟糯糯,笑起來的時候,兩邊有小指大小的酒窩。讓人意外的是,她主動端了一盤葡萄過來讓我吃。

不愧是追隨著你的腳步長大的小孩,在討人喜歡這方麵,盡得了你的真傳。

連我都忍不住對你媽誇她懂事。

你媽卻說:“帛央,看來這丫頭挺喜歡你的,平常除了她哥哥, 她可沒有給別人端過水果。”

那天,你媽跟我說了你們兄妹的很多趣事。楚聿凡,你有五分像你媽媽,另外五分應該像你生父,你生父也該是外貌出色的人。很多年,我的眼睛裏沒有風月,隻有你。

連你媽都知道你在學校很受女生歡迎,你是多麼聰明的人,不過分與人親近,也不刻意同人疏離。女生們主動向你示好,得不到回應,便設法去討好那個被你嬌寵的人,也就是在你們學校的附屬小學讀三年級的蘇韻。

你媽告訴我,有個女生帶了一大罐進口糖果送給蘇韻,問她: “你哥哥喜歡什麼?”

蘇韻當時想也不想地答:“喜歡我。”

女生說:“那除了你呢?”

“你問這個幹嗎?反正他又不會喜歡你。”

“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太醜了。”小丫頭直白地吐出這一句,然後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抱著糖果跑了。大概這就是年紀小的優勢,說了什麼話也能用一個“童言無忌”擔著。

那個女孩哪裏受過這樣的羞辱,就這樣被說哭了。

而我看著眼前的蘇韻,她那麼天真無邪地趴在我的腿上,側著小臉問:“帛央姐姐,你認識我哥多久了?”

“8年。”這個數字不假思索就從我的嘴中吐了出來,我幾乎被自己嚇了一跳。

“哇,和我出生一樣久呢。”小家夥感歎著,又想起什麼,說: “帛央姐姐,我哥是不是很帥?”

“呃……”這個問題讓我莫名地感到尷尬,而更糟的是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門口就傳來了開門聲,你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看到我似乎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衝著我點了點頭,然後對突然站起來向你奔過去的蘇韻說:“在聊什麼呢?”

為什麼要偷人家手套

後來,阿英問我:“你認識了楚聿凡那麼多年,就算沒把他拿下來,也該發生點轟轟烈烈的故事吧?”

阿英是我最好的朋友,擁有那樣平凡名字的阿英卻是個美女。我有時會想,如果我是她,是不是就能與你匹配,能與你相愛,而不是和你隻能用一個冰冷、漫長的相識日期串聯起關係。

我記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你戴著一雙淺紫色新手套來我家,一身風雪。我趁沒人注意悄悄地把它們藏了起來,臨走時,你四下張望了幾眼,媽媽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你笑著說,沒有。

直到你離開,我也沒有主動還給你。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件事被你母親知道,你母親又在無意間和我媽聊到這件事。

夏天來臨的時候,媽媽給我曬衣服,看到櫃子底下那副紫色手套時,手套已經有些舊了。

“李帛央,這副手套是哪兒來的?”這是我媽對我質問的開場白,而那雙罪惡的手套此刻正靜靜待在她手上。

“撿的。怎麼了?”我感到頭皮有點發麻。

“撿的?我怎麼記得是聿凡的。”

“是他的又怎麼了?他不要了就給我了唄。”我隨口搪塞道。

“李帛央,你還說謊,人家楚阿姨都說了那手套忘在我家了, 聿凡沒好意思說,我後來把家裏找遍了也沒看到,原來是你藏起來了。”媽媽生氣地說。

“媽,不就一雙手套嗎,你跟我發什麼火呀?”

“你這是什麼態度,李帛央,你給我跪下。我沒給你買手套嗎?

說說你為什麼要偷人家手套?”我媽這次上升到了體罰。為什麼?我說不出來。難道要說因為我喜歡楚聿凡,藏起手套等他主動來找我, 說我躲在被子裏偷偷戴過這雙手套。

看到媽媽憤怒的樣子,最後我低下頭,“我還一雙新的給他,去向他道歉行了吧。”

感覺像養在深水裏的魚類

夏天高溫37℃,我卻十分奇葩地買了毛線球蹲在房間裏對著書本偷偷學織手套。

那毛線也真是怪,明明店家說是上好的羊毛線,可是在我手裏卻像亂麻,纏繞,鬆開,再纏繞,一直纏進了我的心裏。整整4個月, 終於能看出像一副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