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3)

直到那一天,韋玉鳳的姐姐韋玉娟從廣東打工回來,邀請同娜到她家做客。同娜沒有拒絕,她覺得或許可以從韋玉鳳這裏獲得一些思路。韋家準備了一大桌子菜,還有兩壇子米酒。韋玉娟從不掩飾對同娜的喜歡,她喜歡讀書人。

韋玉鳳家裏有點狹窄,光線也不明亮,四周的牆壁上落了一層灰塵,一個木框的相冊記錄了他們過去的故事,還有韋玉鳳讀書獲得的獎狀。外麵刮風的時候能聽到呼呼的響聲,走在木板上還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韋玉娟給同娜倒滿了一杯米酒,也給自己和韋玉鳳倒滿。

“同老師,歡迎您來我家做客,感謝過去半年您對韋玉鳳的幫助。”說完一飲而盡。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韋玉鳳這個孩子特別招人喜歡。”

“而且我非常喜歡讀書人,覺得讀書人身上的氣質就是與眾不同。”韋玉娟又喝了一杯,對同娜滿含誠意。韋玉鳳就坐在旁邊,看著兩位姐姐喝米酒、說話。

“其實,都一樣,有時候我還覺得讀書讀傻了,限製了很多東西,性格也變得懦弱。”

“同老師,你還要多好,給我們這些醜小鴨留條活路。”韋玉娟開玩笑說。

“娟姐,我覺得你才是大美女。”

“我是胭脂俗粉,你是書香氣質,咱倆不一樣。”

“但咱倆都很善良。”

“這你說到點子上了,玉鳳你先出去一會,我跟同老師有話說。”

“同老師,今天邀請你過來,實不相瞞,有一些話向跟你說,希望你別介意,沒有任何惡意。”

“娟姐,你別客氣,有話直接說就行。”同娜已經感受到韋玉娟的真情。

“韋玉鳳把你的事情跟我說了,我把我媽批評了,上次她沒有講實話,為了一己私利,把你給賣了,我很不高興,我替我媽給你道歉。”

“我沒有怪過大媽,我不能自私到強迫大媽犧牲自己幫助我。”

“你並不怪她,我怪她。”說著又喝了一杯米酒,韋玉娟的臉頰已經微微泛紅。

“娟姐,不要怪大媽了,人之常情,大媽也不容易。”

“我媽是不容易,玉鳳出生不到一年,我爸打工從架子上摔下來,死在了工地上,是我媽把我和玉鳳拉扯大,當年我們家太窮了。”

“所以大媽很不容易的,我很能理解。”

“同老師,你聽我講,我當年學習也很好,很有可能上大學,但後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同娜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看著眼前這位幾乎同齡的妙齡女郎。

“你知道徐太寶嗎?她當年性侵過我,從此讓我對學校徹底恐懼了,我的人生也從此發生了轉折,我也想考當大學,可是我連機會都沒有了!那種印痕讓我揮之不去,他毀了我的一生。”

那一刻,同娜終於認清了徐校長的真實麵目,原來他是如此禽獸不如的偽君子:“那當時為什麼沒有報警?”

“我媽覺得丟人,後來徐校長送來了一大筆錢,那時候我們家太缺錢了,我媽哭著跟我說,娟,誰讓咱命不好!”

“還有,同老師,你知道我在廣東做什麼工作嗎?不瞞你說,也不怕你笑話,其實,我在廣東……是做雞賣肉,當妓女!我也不想這樣!如果當年我也考個大學,也不至於有今天。我當年也拿過很多獎狀,後來都讓我撕下來放到了床底下。”韋玉娟的眼神中掠過一層憤怒。

同娜忍不住眼裏的淚水,她給韋玉娟寄過去一張紙巾抬頭,看了一下牆壁上掛著韋玉鳳獲得的獎狀。

“所以當我知道了你的遭遇後,我再也無法容忍,把必須有所行動,我們的寬容讓壞人更加肆無忌憚,就會有更多的受害者。徐校長為什麼要捂住你的事情?因為一旦你的事情捂不住,他的校長職位就丟了,甚至他之前的種種惡行都會被挖出來。”

“娟姐,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再沉默。”

“同老師,我們一定不能放棄,你需要錢跟我說,我們一起做這件事情。”

“那我們揭發徐校長,後麵會不會對巴蘭香的教育造成危害呢?會不會對美麗遠方的品牌造成影響?”

“同老師,你想得還真多,我們是為巴蘭鄉村的父老鄉親除害,是為美麗遠方除害!布那泉河看到了也會欣慰的!”

“娟姐,你說得太對了,這樣我就完全放下了包袱,之前徐校長老是拿巴蘭香村的發展和美麗遠方的品牌威脅我。”

“他沒那麼高尚的,徐太寶就不是好人,不過據說他上頭有人,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在巴蘭香村這麼膽大妄為。”

“娟姐,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我先匿名舉報徐太寶,實在不行再實名舉報,不過舉報信得麻煩同老師幫我寫。”

“寫稿子沒問題,這些都交給我,你就跟我說一下大體意思就行,我寫完了你再看看合適不合適。”

“同老師,你就把那個過程寫出來,把我了解到的惡行都寫上,這次可以先不寫你的事情,要不然他可能會打擊報複。”

“娟姐,我不怕,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他!”

第二天同娜就把舉報信寫好了交給韋玉娟,韋玉娟把信寄到市裏去了,心頭像是放下一塊包袱。她跟同娜說:“同老師,這十年每一天我都在回想這個事情,我的人生本不該這樣,如今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上次你不是說他上麵有人,這封舉報信會有效果嗎?”

“等等看看吧,不行後麵我們再實名舉報。”

劉波見到同娜,聽了韋玉娟的故事,感慨地說了一句:“我低估了徐大校長,他不隻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簡直是衣冠禽獸,連禽獸都不如。”

“你覺得舉報信有用嗎?”同娜眼睛瞪得大大地問劉波。

“應該比你前麵打電話、錄音管用多了,問題是如果他真的上麵有人,就不好說了。”

“劉波,人情世故你懂得真多,我什麼都不懂。”

“你什麼都不懂,我要是再什麼都不懂,那不是慘了。”

“沒想到小小的巴蘭香村竟然藏著如此多的秘密,布那泉河究竟見證了多少故事。”同娜看著窗外不禁感慨。

“布那泉河隻管不舍晝夜地流淌,才不會像你那般感傷。”

“我一直覺得,布那泉河是有靈魂的,她有那麼多故事,她流淌的嗚咽聲,說不上就是感傷呢!”

“布那泉河不需要撫慰,情感豐富的人類才需要撫慰。”劉波並不想把布那泉河想象的那麼溫情脈脈。

“人與人之間也有差別,有的人高尚,有的人卑鄙。”同娜接著劉波的話往下說,好像又不知道在說啥。

其實,同娜的心裏還是一直在想,什麼能夠撫慰感傷呢,除了丁老師說的時間,她更願意相信愛情能夠撫慰悲傷,譬如劉波的及時出現。但她沒有說出口,隻是靜靜地沉浸在遐想之中。

匿名舉報信並沒有等來結果,韋玉娟和同娜焦躁起來,而且同娜明顯感覺到徐校長對她態度的變化,看她的眼神都惡狠狠了。

“好像他知道了信中的舉報內容一樣,可是誰又能把這封石沉大海的舉報信給徐校長看呢?” 同娜開始感到惶恐,一腔熱血突然冷卻了下來,臉色寫滿了困惑。

“都說徐太寶上麵有人,難道是這個人給他通風報信了?”韋玉娟百思不得其解。

同娜也不敢再直視徐校長的眼睛,好像是自己犯了罪一樣:“娟姐,這樣我們就被動了。”

“是啊,徐太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

“娜娜,你是不是可以給鍾老師寫封信。”在一旁的劉波提醒同娜。

“我還有一個高中曆史老師,非常有智慧,我可以給他寫一封信,看看他有沒有好的辦法。”

“那就趕緊行動起來,不能拖著,辦法總會有的。”韋玉娟眼神中透露著堅定和執著。

同娜之前不想給鍾老師打電話,因為她不想讓老家的人知道這件事,事到如今,鍾老師成了同娜最後的救命稻草,劉波和韋玉娟也都用盡全力,她已經感覺無能為力。她撥過去電話把來布那泉河支教的情況、自己被二懶強奸的事情、與韋玉娟寫舉報信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跟鍾老師說了。

鍾老師電話中說他要過來一趟巴蘭香村,讓同娜不要輕舉妄動,並且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同娜,有什麼緊急情況可以直接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