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杜薄雲有氣無力地問道。
榮輕諾並不回頭看他,隻是略帶奚落地答道:“小子,算你命好。我看你有幾分本事,從今往後,你就替我效勞吧,好處少不了你的。”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
“叫我榮先生。”
回到神機門後,榮輕諾讓杜薄雲在院子裏隨便找個地方坐著,他去找人為其療傷。杜薄雲倚在牆角,右腿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極度的疲憊讓他的意識趨於模糊。
忽然,他感覺到身邊有人在觸碰他的傷口,盡管那力道很輕,但他還是痛得發出一聲呻吟。
“對不起,我好像太用力了。”
女子的說話聲傳入耳朵。她的聲音柔和卻又夾雜著一絲冰冷,雖說有種強烈的距離感,但聽起來很舒服。
杜薄雲艱難地睜開眼睛,那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正半跪在地上,用一方杏黃色的手帕為他包紮右腿的傷口。
“不要亂動,我隻能暫時幫你止一下血,你渾身都是傷,還是要等郎中來幫你調治。”
“啊……好。”
杜薄雲盯著少女稚氣的麵容,有些出神。這些年來,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別說是女孩了,像他這種混混,無論是誰都避之不及。
她是如此美麗脫俗,清冷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一定是個大家閨秀。杜薄雲想知道她的名字,但短短的一句話卻噎在了他的喉嚨裏。
“好了。”她抬起頭,叮囑道:“你還是不可以亂動,傷口很深,非常容易撕裂。你在這裏等著,郎中很快就到了。”
“謝謝……”這是杜薄雲平生第一次說出這兩個字。“那個,姑娘你的……”
“阿朱,該走了,師父還在等咱們呢。”一位俊朗的少年在不遠處喊道。
“來了,陸大哥。”阿朱衝杜薄雲點了下頭,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原來她叫阿朱啊。”杜薄雲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他願意留在神機門,隻要能經常見到阿朱。
那晚,他坐在院子裏的樹下,望著皎潔的月光,心裏想的都是那個他一見鍾情的女孩。
然而,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與杜薄雲的憧憬背道而馳。
杜薄雲加入了神機門,卻並沒有得到多數人的認可,這也難怪,像他這種臭名昭著的無賴,能有個容身之處就不錯了。榮輕諾不僅救了他的命,還傳授給他機關術,杜薄雲對其感恩戴德,不遺餘力地為其效命,甚至還做了不少讓人不齒的勾當,並卷入了榮輕諾與戴諸葛之間的明爭暗鬥。
但是,當杜薄雲滿懷期待地衝榮輕諾喊出“師父”二字時,迎接他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天資愚魯,縱使付出超過常人的努力,也難成大器。”榮輕諾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金煙鬥,語氣甚是輕蔑,“我從未說過要收你為徒,教你機關術,也隻是讓你替我更好的辦事。隻要你老老實實,我就絕對不會虧待你。另外,給我記住,你對我的稱呼隻有一個,那就是‘榮先生’。”
臉上火辣辣的疼,皮膚明明因羞恥而滾燙,但感受到的卻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是……榮先生。”
即便這樣又如何呢?杜薄雲不在乎,正如他從來不把別人對他的評價放在心上一樣。
除了阿朱。
杜薄雲不止一次地向阿朱表達愛意,得到的都是毫不猶豫的回絕。阿朱根本不想與杜薄雲有更多的交流,她看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是無比冷漠。杜薄雲覺得,這個女孩的背後一定隱藏著心酸的經曆。她對他愈冷漠,他就愈想接近她。他想看到阿朱露出與她年紀相稱的純真笑容。
“杜薄雲,請你離阿朱遠一點。”陸九淵將阿朱護在身後,與杜薄雲對峙著。
“陸九淵,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光明正大的追求阿朱,你憑什麼百般阻攔?”
“杜薄雲,阿朱與我情如兄妹,你心術不正,胡作非為,我自然不允許你對阿朱有任何非分之想。”
杜薄雲聞言大怒,與陸九淵撕扯在一起。他一拳打在陸九淵的鼻梁上,陸九淵胡亂擦了擦流下來的鼻血,也開始展開猛烈地還擊。
“你們兩個住手!”阿朱焦灼的聲音劃過耳畔。
杜薄雲鬆開陸九淵,來到阿朱麵前,衝她熱情地傻笑。
“杜薄雲,你我同是神機門的弟子,這是我們唯一的關係,不可能有任何的逾越。”
杜薄雲的笑容緩緩凝固,他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陸大哥,咱們走吧。”
望著阿朱與陸九淵漸漸遠去的背影,杜薄雲聲嘶力竭地大喊:“阿朱,難道你也和他們一樣,認為我是個心術不正的小人嗎?榮先生救了我的命,我為了他辦事,我有什麼錯?”
阿朱隻停了一下腳步,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杜薄雲從懷中掏出那方杏黃色的手帕,盡管上麵的血跡根本無法洗掉,但他還是將之視若至寶一般地隨身攜帶,就放在胸前的內兜裏。此時此刻,他感到萬念俱灰,手帕被他狠狠抓在手心,隨著他的手不住顫抖。杜薄雲想將它撕得粉碎,卻終究也下不去手。
“唉……”杜薄雲長歎了一口氣,不再回憶這些讓人不快的往事。他抬起頭,剛剛還十分明朗的夜空此刻已經陰雲密布,估計不久就會下雨。杜薄雲回到廟內,見大家都早已鼾聲如雷,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強迫自己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薄雲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起身的聲音。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見是劉景正朝殿外走去。杜薄雲隻當他是去外邊解手,並不想理會,打算好好睡一覺,保持好體力,手刃楊雲清。
可是,劉景去了許久,都沒有回來。杜薄雲猛然想起白天他對自己的挑釁,心中暗叫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