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事,事關大金未來國運,還望諸位知曉。”豪格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隱然有了幾分大汗的影子,“今日領兵歸來的大將多爾袞已經對本貝勒產生了懷疑。今夜先著數名精幹之士,潛入多爾袞府內,將其誅殺,除本貝勒一塊心病。”
“嗻。”幾名血滴子對視一眼,當即領命。
“本隊人馬,待到寅時隨本貝勒殺入王宮內苑,實行逼宮。若父親肯老實交權,便不必傷他性命。若父親執意抵抗……”豪格遲疑了片刻,但也不過是片刻罷了,“那便用父親的鮮血,為大金敲開新時代的大門!”
“嗻!”所有人齊聲應道。
“諸位來看。”豪格從懷中展開罕王宮布局圖,“此圖你們想必已經十分熟悉了。過去數月裏,本貝勒日夜讓你們記憶此圖,計劃進宮路線,便是為了今日。今夜一戰,本貝勒決心以兵法之‘分進合擊’之略行事。王宮外院有鑲黃旗兩個牛錄六百武士駐守,分東西兩大行營。我們今夜行事人數眾多,要悄無聲息潛入王宮幾乎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先占據主動,以一隊精幹之士,將東西行營駐兵盡數引出,借夜色與地利與他們周旋;另一隊人馬趁亂在宮中燃起大火,火起之後便散布謠言,謊稱大汗已死,動搖城內軍心。最後一隊人馬跟隨本貝勒,趁亂殺入內苑,直逼大汗座前,逼大汗交權。”豪格一拳重重砸在地圖上,“一切順利的話,明日諸位便是新朝的功勳之臣!”
“為新大汗效死!”所有人同時拔劍,清冷的寒光直衝天際。
昏沉夜色下的盛京城,成群黑色的幽靈自空曠的街道上飛掠而過,悄無聲息地從四麵八方圍攏了宮城,無聲地揭開了罕王宮血戰的序幕。
寅時初刻。
罕王宮前,值守的鑲黃旗武士開始例行輪替。被換下的士卒神色輕鬆,打著哈欠慢悠悠朝營房走去。在闖過外院廣場時 ,走在隊列最後的士卒忽地感到身後有一道疾風掠過,帶著隱約的血腥之氣。士卒驟然警惕起來,一手下意識按在了刀柄上。
這是他最後的動作。在他回頭的刹那,迎接他的是一道自上而下閃過的寒光,和一捧飛濺而出的鮮血。
淒厲的哀嚎聲響徹天際,驚醒了一整片寂靜的夜色。巡夜的鑲黃旗武士聞聲匆忙趕來,趕到聲音發源地時猛然愣住了。隻見眼前的空地上滿是粘稠的鮮血,出血量之大叫人懷疑是不是什麼人的腦袋整個被切了下來。但遍地隻有鮮血橫流,卻不見一具屍首,連方才發出慘叫的聲音都不知去向。領頭的將佐深感大事不妙,一麵差人去喚醒距離最近的西大營大隊人馬,一麵將部下四散開來,尋找入侵者的蹤跡。
“膽敢夜闖王宮,這幫小賊是失心瘋了麼?”頭領暗罵了一聲,抽出了鋼刀。
四下薄霧四起,遠處的宮殿群掩映在霧色中。頭領隱隱預感此處很可能是入侵者的藏身之處,便朝四周招了招手,打起燈籠朝大殿走去。
此時在眾人身後,黑夜中的殺戮者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始了收割。他們無聲地自半空降落,一手緊緊捂住落單士兵的嘴,一手持鋒利的彎刀, 毫不猶豫地撕開了士兵的咽喉。汩汩鮮血噴湧而出,濺灑在石磚地麵上,滲入了每一處磚縫。殺戮者的配合極為默契,一人負責割喉,完成之後立即滑向半空。在被割喉者倒下之前又會有另一人無聲地接替位置,將屍體拖走。
頭領對身後發生的事渾人不覺,不知道身後的部下正在迅速減少。待到他提著燈籠來到漆黑的大殿門前時,整片空地上隻剩他一個人了。
大殿門前疊著一團巨大的黑影,遠遠看去叫人莫名心底發顫。頭領咽了咽唾沫,手中的燈籠照向黑影,忽地愣住了。
那哪裏是什麼黑影,分明是堆積如山的屍體!人數足有二十人,皆是咽喉處一擊斃命。殞命者無不驚恐地瞪著眼睛,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是想發聲求救,卻因喉嚨被割斷而無法發聲。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入侵者的力量顯然非同小可,不然就是武器極為鋒利,因為有好幾名守衛整個腦袋幾乎都被割了下來……
頭領渾身一顫,大腦一片空白。楞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周遭有什麼不對,回過身來,閃爍的燈火照亮了周邊的黑暗。隻見成群身著黑衣的男人默默站在頭領身邊,手中的彎刀不住地流淌著鮮血,在地麵上彙聚成蜿蜒的小河。
“有,有賊寇……”頭領顫顫巍巍地說道。他本想大聲呼喊,但忽然發覺渾身冰涼,無論如何也使不上一絲力氣,連手中的鋼刀都無法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