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意味著空中的獵手拿鑲黃旗的武士們毫無辦法。戰場上的寧靜隻持續了片刻,隻聽空中傳來更為尖銳與細微的呼嘯聲。緊接著陣列中傳來一聲慘叫,圖門金衝開人群上前一看,隻見一名鑲黃旗武士胸口插著一枚鋒利的匕首,雖然沒有一擊斃命,但看傷口的深度,這名武士大概率也是救不回來了。
負傷武士的同伴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拋下武器徑直脫離了隊列,朝著無人的空曠地逃去。圖門金注意到逃兵的蹤跡,臉色一變,正要下令阻止,卻聽黑暗中的獵手向著落單的武士直撲而去,緊接著是一陣刀鋒割開皮膚的悶響,那名逃兵的屍首轟然倒地。
“媽的,又是匕首偷襲,又是半空襲擊!”圖門金氣的直罵娘,“有本事下來堂堂正正地殺一場,躲在頭頂上又算什麼本事?”
圖門金的怒吼引同時起了幾名殺手的注意。霎時間,隻聽黑暗中無數道破風之聲呼嘯而來,眼看著是朝圖門金的方向刺去。要說不愧是駐守罕王城的鑲黃旗精銳,圖門金眼疾手快,在匕首抵達的瞬間揮刀格擋。隻聽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幾枚匕首叮叮當當摔落在地。
“這幫畜牲現在隻能靠聽聲辨位,精準度大大下降了!”圖門金大笑了兩聲,“兒郎們聽好了,把隊形微微散開,每個人都給老子把在婆娘炕頭上的勁頭使出來,狠狠地跺腳,高呼,用聲音擾亂他們!”
數十武士隨即將密實的隊列略微散開了幾分,牛皮軍靴在石磚地麵上踏出密集的聲響,手中的鋼刀彼此碰撞在一起,發出雜亂刺耳的摩擦聲。在一片人為製造的聲音混亂中,鑲黃旗武士們在圖門金的率領下朝著內苑繼續推進。
“這麼大的動靜,城外駐軍都是瞎子麼?怎麼還不見大軍前來勤王?”圖門金在心裏暗暗罵道。
幾乎是在與此同時,盛京城外,負責拱衛大南門的正黃旗武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夜色被明亮的火把所點亮,如同一片燃燒的海洋。城門外是列隊嚴整的數百名大金武士,仔細辨別發現各家的旗幟都有,兩黃旗,兩藍旗,粗略估算足有三五百人之眾。這麼大的部隊調動大汗不可能不知情,可為何今夜沒有任何軍令提前告知大南門駐軍呢?
“正黃旗的弟兄!”城外領隊的額真高聲疾呼,“我等今夜奉大汗之命,要迅速趕往罕王宮,替大汗鏟除身邊的小人,還望弟兄們不要貽誤軍機,快快將大門打開!”
“不是小人不信將軍,實在是事關重大!”把守城門的將佐感到一陣為難,“將軍說受大汗之命,可小人今夜並未收到任何來自罕王宮內的手令,這盛京城內難道還有兩個大汗不成?”
將佐說著越發覺得情況不對,什麼情況下會出現城外的駐軍受大汗命令提前集結,城內的守軍卻渾然不知的情況呢?保險起見,他決定差人先去罕王宮瞧瞧動靜,打探清楚虛實在做打算。
“來人,派幾個精幹耳目,去罕王宮問問,今夜有沒有大汗的手令傳出。”將佐朝身後下令。
“手令依我看就不必了吧?”身後有人回答。將佐一愣, 微微皺眉——這分明不是自己手下的聲音。
“誰在那?”將佐警惕地回身,隨即虎軀一震,愣在了原地。
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名身披黑袍的武士,提著鮮血淋漓的鋼刀冷笑著注視著他。在幾名殺手腳下,正黃旗武士的屍體倒了一地,皆身首異處,血流成河。
“至於將軍問這盛京城內是不是有兩個大汗,在下可以代為回答。”殺手抹去鋼刀上的鮮血,冷冷地說道,“大汗永遠隻能有一個,但今夜之後,老大汗將不複存在,新大汗將塑造大金新的榮耀。”
將佐心頭一顫,還沒來得及品味殺手話裏的深意,隻見麵前寒光一閃,隨後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在城外數百名各旗青年精銳的注視下,大南門徐徐敞開。這扇原本隻為大汗一人而開的大門終於被叛軍占據,同時也將今夜罕王宮的內亂推向了高潮。
多爾袞親率數十人的親衛隊慌慌張張奔赴罕王宮。行至半道時,他猛然招手示意隊伍停止前進。他的手下多是久經戰陣的老兵,幾乎是在多爾袞下令停步的同時,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危機。遠處隱隱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細細分辨之下可以聽出來者足有數百人之眾。多爾袞思索片刻,低聲下令道:“兩側散開,隱入民房之內,沒有本將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眾人隨即四散開來,在黑暗中小心地蟄伏。片刻之後,遠處的腳步聲越發響亮,街邊隨即被明亮的火把所點亮。自大南門長驅直入的大軍正以近乎疾跑的速度奔赴罕王宮。
“是城外駐軍!”多爾袞手下的將佐眼睛一亮,“是來勤王的麼?”
“不可妄動!”多爾袞迅速按住了他。多爾袞一眼便認出,領隊的軍官們皆是豪格一派的青年八旗子弟,“情況不對,這支隊伍有詐!”
“有詐?”將佐愣住了,深夜披掛嚴整的駐軍急匆匆奔赴罕王宮,不是去勤王還能是做什麼?難不成是……
“豪格,你為此究竟籌備了多久?”多爾袞冷著臉說道。
待到大隊人馬通過街道之後,多爾袞才下令讓屬下重新集結列隊。
“大人,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將佐猶豫著問道,“還去不去罕王宮了?”
“罕王宮,自然是要去的。”多爾袞凝視著遠方被火光點亮的半邊天,“隻是現在去豈不是白白折本麼?既然老大汗和他的兒子今夜注定要有一番廝殺, 我們為什麼要貿然介入他們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