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意思是?”將佐隱隱反應過來。
“以逸待勞,靜觀其變。”多爾袞淡淡說道,“今夜一戰,誰贏咱們幫誰。”
“主子,咱們的人馬已經從四麵八方控製了罕王宮內苑,裏麵的隻有寥寥幾個守衛,都被弟兄們解決了。”血滴子稟告道,“但尋遍了內苑各處,偏偏不見大汗的蹤跡!”
宮殿群的簷頂之上,豪格背手而立,遙望遠處燃燒的大殿,以及漆黑一片的王宮內苑,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依照父親的性格,此時應該親自拿著刀上陣搏殺。”豪格低聲說道,“但偏偏今夜,王宮內苑如此平靜,這合理麼?”
“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也許大汗繼承大汗寶座之後自恃身份,不肯輕易出麵。”血滴子沉吟道。
“不,你會這麼想,說明你一點也不了解大汗。”豪格眼裏閃過一絲陰翳,身後驟然張開巨大的羽翼,“父親天生就是為戰場而生的男人,就像追逐鮮血的禿鷲,隻有戰爭才會讓他興奮起來!”
“告訴弟兄們不必有所顧忌,隨我殺進內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大汗!”豪格大聲下令,旋即向著麵前的黑夜縱身飛躍而出。黑色的羽翼呼嘯著將他的身體托起,如一發彈射的箭矢,直向著王宮內苑殺去。
“大汗,大汗!”圖門金重重叩響內苑大門,“圖門金來救駕了!”
深夜擅闖內苑,這在往日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但今夜誰也顧不上禮數了,為了順利抵達內苑,出發時浩浩蕩蕩的大隊此時已經剩下不到三十人。再拖久一點空中那群獵手便要將地上的所有人盡數收割。
但今夜內苑靜得不同尋常,無論圖門金如何縱聲高呼,大門依舊緊閉著,仿佛門背後已經沒有活人能為他們開門了。
“壞了!”圖門金心頭一涼,“別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他至今仍記得老汗去世時大金上下風雨飄搖方模樣,內部人心思動不說,連向來與大金私下通好的幾個蒙古部落都開始猶猶豫豫,老汗下葬之日甚至連基本的吊唁使節都沒有派來。仰賴新大汗繼承大汗寶座,雷厲風行整頓大金國政,不過幾年光景便又恢複大金往日榮光,人人皆傳頌大汗為大金一代雄主,未來成就將不亞於老汗。圖門金也是在這個時候逐漸嶄露頭角,隨著大汗南征北戰,成為鑲黃旗內冉冉升起的一顆武將之星。
他是從心底裏敬仰著大汗的。今夜倘若大汗有失,那麼大金好不容易尋覓到的崛起之路,很可能將在今晚白白喪失!而這一切都有他圖門金救駕不力的責任!
“媽的,眼下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圖門金咬了咬牙,忽然生出一股所謂“惡向膽邊生”的悍勇,舉刀對準麵前的內苑大門,“弟兄們,給我把門撞開!”
此言一出,身後的武士們都愣住了。王宮內苑在他們看來是大汗重地,尋常來說他們這些守城的小卒連接近它的資格都沒有。縱使是今夜情況特殊,但畢竟是衝撞了大汗的威嚴,日後難保上頭不會怪罪下來。
“不必有如此顧慮!”圖門金心急如焚,“今夜之事有我圖門金一人承擔,大汗若是怪罪,弟兄們盡管往本將身上推,必定不讓弟兄們受委屈!”
“將軍見外了!”隊列中一名收起鋼刀衝到麵前,“今夜若是大汗有失,哪裏還談得上什麼日後怪罪?這扇大門是弟兄們一起撞開的,是生是死,也有弟兄們一起擔著。”
他回頭向武士們高聲大喊:“弟兄們,咱們可是罕王宮衛戍軍,堂堂鑲黃旗武士,連這幾分膽氣都沒有麼?”
這話點燃了年輕將士們的滿腔怒火:“將軍莫要小瞧了小人,我等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圖門金不由鼻頭一酸,七尺男兒眼裏竟泛起淚花:“好,好樣的!”
說罷,他大步站進了隊列之中。數十武士聚成一團,彼此手挽著手,向著內苑大門狠狠撞去。
隻聽一聲巨響, 內苑大門在撞擊中微微晃動了一陣,並未被撞開。圖門金指揮著眾人正要發起第二次衝擊,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更為沉重的開門聲。
漆黑的夜色瞬間被火把點亮,在他們身後,越過正在交戰的廣場和燃燒的群殿,罕王宮大門徐徐敞開,數百披掛驗證的大金武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踏入王宮,殺氣逼人。
“太好了!是城外駐軍到了!”武士們眼前一亮,興奮地歡呼起來。
“不,這陣勢看著不對。”圖門金低聲說道,一手握緊了鋼刀。
半空中盤旋的黑色禿鷲們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有一陣不見他們對地麵上的人群發起襲擊,這反倒讓圖門金心裏的不安越發加重。廣場上,一番血戰後殘餘的百餘名武士氣喘籲籲地拄著刀站立,東西兩大營的士兵混雜在一起,誰也沒法立刻建立有效的指揮。此時那支正在朝著內苑開來的大隊便是罕王宮內唯一軍紀嚴整的隊伍。
“統治兩大營的將佐,立刻去收攏殘兵。”圖門金朝身邊親衛吩咐道,“今夜罕王宮多方勢力盤根錯節,除了咱們自己的人,誰也不能信!”
仿佛是為了應證圖門金的擔憂,廣場上有兩大營殘兵上前要去迎接這支新開到的大軍,卻見大軍將佐冷笑一聲,猛然拔刀,手起刀落斬下了殘兵的人頭。
可憐的殘兵九死一生躲過了血滴子的絞殺,卻偏偏倒在了自以為的“自己人”手中, 倒地的瞬間臉上驚愕的表情依稀凝固,給周遭的兩大營將士心底染上了一層寒霜。
“糟了!”圖門金臉色一沉,“這是打算趁亂襲擊罕王宮的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