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吳趼人全集.社會小說集.下》(23)(1 / 2)

第二十二回 輕財色張阿鳳拒贓買珠釧鮑師爺受賄

且說天來聽見智伯說出打張鳳時知縣退堂一節,便問道:“先生那便得知?”智伯道:“這是贓官的伎倆,如何瞞得我過?這等舉動,一定是受了賄了。”張鳳忍著痛道:“先生既是料事如神,縣裏伸不著冤,你何妨再寫一張狀,叫梁大爺到府裏去告呢?”智伯道:“你還打不怕,還敢做證麼?”張鳳道:“死也不怕,打幾下算甚麼!隻要先生肯寫狀,我是到了閻羅殿,也要證他的!”智伯又對天來道:“這番要告他錢神用事,詞中要牽涉到番禺縣的了,不知尊意如何?”天來道:“有此奇冤,自然赴湯蹈火,也要去伸雪的。隻是又要費先生的心。”智伯道:“既然梁兄這樣講,我明日就寫好呈詞送來。”當下辭去。

到了明日,果然親自帶了一紙呈詞來,交與天來。天來再三致謝,隻等張鳳將息的棒瘡好了,便去廣州府呈遞。

且說當日淩貴興聽審完了,回到三德店,不勝歡喜,對爵興道:“今番的千兩黃金,果然用得妥當。”說聲未了,隻見宗孔走了進來,一見便道:“侄老爹,你那天來的時候,也不給我個信,我還不知為甚事來的,後來再到你大府去打聽,才知道是為了官司。前兩天宗閑也來同我說起,他說聞得這回天來告的狀,連我也告上了,還有一個張鳳做證。我想趕到省城來幫侄老爹的忙,又因為我衙門裏沒有一個熟人,來也無用,因此止住了。昨夜我左思右想,想了一條妙計,所以今日特地趕來。”貴興道:“不知叔父有甚妙計?”宗孔道:“天來不過靠一個張鳳做證人,我如此如此……包管天來失了這個幫助。侄老爹,你道好麼?”貴興連道:“妙計,妙計!”宗孔道:“既如此,就好叫喜來先去。”貴興聽說,即刻打發喜來到譚村家裏,取丫頭美蘭來。過了一日,果然取到,貴興便叫且送到簡勒先寓處住下,宗孔便天天出來尋張鳳。誰知張鳳捱了八十板子,兩腿疼痛,將息在天和行裏,不能出門。一連過了六七天,方才起床,就到街上散步。早被宗孔看見,一把拉住,便道:“阿鳳哥,你一向好麼?”張鳳抬頭看見宗孔,心中暗暗詫異道:“他來找我做甚麼呢?”隨口答道:“不破不爛,也不見有甚麼好。”宗孔道:“我有一句話和你商量,在這當街說話不便,請借一步。”說著拉了便走。張鳳心中暗想道:“這又是甚麼事?莫非淩貴興因我證了他,叫這個人來謀殺我麼?在這省城裏,耳目昭彰,我須不怕你,且跟了你去,探個虛實也是好的。”想著,就跟了宗孔走,轉彎抹角,走到了一家門首,宗孔便讓他進去。張鳳昂然直入,內中已迎出一個人來,正是簡勒先。三人分賓坐下,勒先便亂嚷:“茶來,茶來!”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打扮得十分妖冶,扭扭捏捏的,出來送了一碗茶到張鳳跟前。張鳳舉起一雙冷眼,隻瞧得一瞧,那丫頭也送了張鳳一眼,就扭扭捏捏的退了進去。

宗孔道:“阿鳳哥,你看這個大姐長得好麼?”張鳳道:“豈有此理!既然到了這裏,這個人自然是簡兄的內眷,不然也是簡兄的使女,你怎麼就當麵評質起來?”宗孔哈哈大笑道:“簡兄,你取出那個來,給他看。”勒先聽說,便走進去,不一會,搬出十個元寶來,擺列在桌上。宗孔又在身上取出一個信封,在信封裏麵抽出一張字紙,也擺在桌上,對張鳳說道:“阿鳳哥,我對你說,此刻梁天來和我家侄老爹結下冤仇,打起官司來。這件事人人都知道,是與你不相幹的,你卻甘心同天來做證,這是何苦!想來你的意思,不過要等天來的官司贏了,多少要他點謝禮罷了。不知天來這個官司,萬萬不會贏的。你的謝禮,幾時可以拿得到手?所以我同你想,你不如早早脫了身,不來管這個閑賬,我侄老爹也可以栽培你。哪,哪,哪!你看這十個元寶,是五百兩銀子。還有這一張,是這裏東街上的一張房契。這房子說大不大,也有三間兩廊, 後頭一個大天井。方才和你送茶的,就是我侄老爹的丫頭,今年十八歲,相貌是你看見過的了。隻要你答應一聲,再也不去與天來作證,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你馬上是錢也有了,房子也有了,老婆也有了。你自己想想,打定了主意。”張鳳冷笑道:“多承你家的侄老爹好意。隻可惜我張鳳沒有福氣,向來不知道甚麼是女色風流;露宿風餐的慣了,也用不著房子;叫化也可以吃得飽,銀子更是沒用。你家侄老爹的金銀,隻好去買那些貪官汙吏,卻買我不來!”說罷起身,一路冷笑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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