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那候補道來銷差,說全案人犯都畫了供了,隻有熊阿七、尤阿美、簡勒先三個不曾獲案。又審得簡勒先是番禺縣差,黎阿二是臬差,孔製台立刻下了劄子,叫兩首縣火速緝捕熊、尤、簡三犯,限日到案。
正在發落時,忽然接了一道上諭。因為山東黃河決口,要孔製台立刻馳驛前去督工修理,所有兩廣總督印信,著交與蕭撫院署理。孔製台不敢停留,即日料理交卸動身。因想起省中各官都是受過貴興賄賂的,交了出去,恐怕他又去弄了手腳,因加了一道劄子,將全案人犯,解到肇慶府寄監。交代說:“等人犯齊了,即刻定罪處決!”又交代兩首縣,捉獲了三犯,即移送肇慶府歸案辦理。一一交代明白,方才請蕭中丞來接了印,立刻起馬動身。
卻說簡勒先在肇慶,專走私鹽,打聽得淩貴興的案發作了,也自害怕。後來又聽得全案都送到肇慶來,也不知是甚麼意思。自己走到府監裏,用了幾個小錢,去探望貴興一眾人等。貴興大喜道:“簡兄來得好!你在這裏多年,或者可以同我設個法。此刻不論錢多少,隻要能翻過案來,那怕十萬二十萬,務求從速設法。”宗孔道:“簡大哥,你可憐我被那昏官,夾得我幾乎跟了張鳳去。此刻腳上還痛呢。你如果救得我出去,我供你的長生祿位。”爵興道:“老表台,你禁聲!這是甚麼事,好這般大驚小怪的?”宗孔道:“你不要和我說。我們好歹還捱上兩夾,不像你枉做了賽諸葛,足智多謀的,隻喝得一聲打,便連忙招了。要不是你招供在前,我們此刻還沒有招呢!”貴興道:“不要爭了!簡大哥,你去打聽,有好傷藥給我們買點來,我們一個個都受了傷了。可恨那昏官,因為我不肯招,燒紅了一張鐵板,要我站上去,此刻我兩隻腳心都潰爛了,寸步難移呢。”宗孔道:“傷藥我也要的,隻有老區用不著。”爵興道:“簡兄快到外麵去打點。不然,這個案早就結了,幸得人犯未齊,這也注定我們有救的。旁的事都可以慢,隻有這件事要緊。就是簡兄在這裏出入,也要小心。”
簡勒先點頭答應,作別而去。心想這件事情重大,要尋一個妥當人商量,一直走到鹽廠裏,尋著一個杜師爺。原來他們做私鹽的,都與官鹽廠的司巡通聲氣,所以勒先認得這麼一個人。當下勒先見了杜師爺,便問道:“師爺,這兩天有到府裏去麼?”杜師爺道:“有兩天沒有去了,我不定要到瓊州去呢。”勒先道:“為了甚事要到瓊州?”杜師爺道:“聽說雷瓊道將近滿任,本府打算要謀升呢,我不就跟了他去麼?”勒先道:“不知幾時可去?我也來給師爺餞行。”杜師爺道:“早呢,謀的人也多,隻看誰的錢多,就誰去罷了。這裏也不過這麼想,打點的錢還不知在那裏呢。”勒先乘機便道:“錢倒不愁,隻要本府大人肯用。”便把貴興一案,大略說了,又道:“他此刻十萬八萬都肯出的,隻要翻過案來。”杜師爺沉吟道:“我們做中的好處呢?”勒先道:“他這個人很爽快的。
此刻雖然不曾說多少,事情辦妥了,少了他也拿不出來。”杜師爺道:“且等我找舍親商量去。”勒先道:“事不宜遲,要就早點去幹妥了。”杜師爺答應了,勒先便辭了去。
原來這個杜師爺名勤,是本府幕友徐鳳的親戚。徐鳳跟著這一位連太守,到肇慶府任,杜勤便投奔肇慶,求徐鳳謀事。此時一切都已位置停當,無可安插,徐鳳轉求了連太守,薦他到鹽廠裏來。當下杜勤到府署裏,尋見徐鳳,說知原委。徐鳳道:“這個案是由孔製台交下來的,恐怕難辦。”杜勤道:“隻要說得動聽,怕他不依?”徐鳳道:“你且說怎樣說得動聽?”杜勤道:“這個案要依了孔製台辦下來,省城的官,是經過手的,都是帶累著。內中還有一個蕭撫台,孔製台親自辦了,是沒得好說的。此刻他一個知府,怎麼和撫台作對起來?並且孔製台到山東去修理黃河,這個是著名的苦差,辦得不得法,便要得處分,說不定革職充軍。試問極力辦好了,卻向那個討好?”徐鳳聽了,連連點頭道:“我試說說去,你明日來聽信。”杜勤辭去了。
到了明日,果然又去聽信。徐鳳道:“說便說妥了,隻是要見了銀子才好辦事。”杜勤得了這個信,便去找勒先。勒先得了信,便去告知貴興。貴興大喜,就叫勒先星夜到譚村去取銀。不知取來後能翻案否,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