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吳趼人全集.社會小說集.下》(69)(1 / 3)

第十回 陡變幻人心叵測善支離世事難為

且說紫旒在張園遇見了五少大人,便連忙上前周旋,問:“來了半天了麼?今天來得早,茶泡在那裏?”五少大人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在海天勝處開燈。”說罷,信步繞了一個圈子。紫旒跟著招呼,評花品柳,不覺到了海天勝處。原來魯薇園同在一起,見了紫旒,便起身招呼,紫旒也就相讓坐下。五少大人對紫旒道:“今日彼此當麵見了,不妨直說。薇翁奉了劄來查喬子遷的事,一向都以為你和子遷是一黨的,還托我向你查問,所以我前回請你到蘭芬那裏去。當晚不曾見著,後來我想這件事是無從查問的,如果你是他一黨,一查問起來,倒先走了消息了,所以以後就沒有說起。方才薇翁來告訴我,才知道你也落了騙局。”紫旒連忙道:“少大人明見,伊某雖十分糊塗,也不敢幹這個荒唐事。”轉身又對薇園道:“方才那廝寄了一封信來,已經得了他的地址,看薇翁怎樣辦法?”說罷,在身邊取出那封假信,遞給薇園,又把那張假股票遞給五少大人看道:“這就是上了一萬銀子當的憑據,請教少大人有甚辦法可以追得回來?”

五少大人接在手裏,在煙榻上躺下去看。薇園看完那封信,也遞給他。五少大人看過道:“既然有了地方,薇園就少不免要一麵電稟山東,一麵自己趕了去。一到得廣東,也不必和他理論,通知了地方官把他拿下再說。”薇園沉吟道:“可否求少大人拜會上海道,請他打個電報去廣東,把他提了來,省得跑這一次?”五少大人笑道:“你好呆氣,你想,這樣辦法,也不必我去拜上海道,你是奉了劄來的,就是你自己走一次,說明了原委,怕道台不替你辦麼?不過我想你這回的差使,是金礦局認了夫馬盤費的,樂得借此到廣東走一次玩玩。我日間也要回山東去,你且詳細寫一個稟帖,我來代你帶去。”紫旒故意躊躇道:“薇翁如果到廣東,不知可能代我帶了這張股票去?就在那邊追一追。”五少大人道:“你好呆!他雖到廣東去,這個案子總要解到山東去辦的,就是追款,也要到山東去追。再不然,也要等他回到上海才好商量。此刻莫說薇園帶去沒用,就是你自己親到廣東,也要等這個案子歸宿到那一處,才好在那一處呈案求追呢。”說話時,薇園一麵想心事,紫旒一麵裝愁苦,又搭訕著說了幾句不相幹的話,方才各各散開。

內中單表魯薇園,回到金子店裏,看不見李閑士,問起來,才知道因為蘇州有一票交易,已於四點鍾時附了內河小輪船去了,要後天才得回來。薇園便到自己下榻的房裏坐下,細想主意。開出文具箱來,要取紙筆起個稟帖稿子。翻出護書一看,原來那二萬五千兩彙豐存折還夾在裏麵,不覺呆了一呆,暗想這個東西,何以不曾還閑士呢?仔細複想,原來那天拿給紫旒,紫旒不收,後來我和他兩個去赴了一回席,吃多了幾杯,回來便各自歸房,所以放在我這裏,未曾還他。此刻我想到廣東去,他又走了,我這東西交還那一個才妥當呢?想罷,仍舊放好。拿了紙筆出來,呆呆的出了一會神。取過新聞紙,看看出口船期,恰好明日招商局廣大船出口往廣東,順眼看下去,是太古通州船同日出口到天津。忽然心中一動,便換了個主意。等吃過了晚飯,便親自到船局去,打聽明白,然後回去,連夜起了個稟稿,又謄正封好了。到了次日,拿了彙豐手折,到彙豐銀行去提了那二萬五千兩銀子出來,到票號裏轉了彙單。看官!須知這二萬五千銀子,原是用他名字去存放的,所以一提就著,毫不為難。

閑話少提。且說薇園又去見五少大人,交托了那封稟帖,說即日就動身,五少大人倒誇讚他做事情爽快。薇園談了幾句,便辭了出來,到伊紫旒處辭行。紫旒外麵和他應酬,心裏卻暗暗好笑:“不料我閑閑一句謊話,卻把他調到廣東去了。”應酬了一番,薇園自回豐盛祥,叫自己帶來的家人拾掇行李,即夜動身。紫旒又請到花錦樓處置酒送別。到了九點鍾時候,還親自送薇園到廣大船官艙裏。隻見薇園的家人及豐盛祥的兩個夥計,已將行李送到,安置妥貼。紫旒盤桓了一會,方才別去。五少大人也差人拿片子來送行。一會豐盛祥的夥計也別去了。薇園故意到外麵走了一次,大驚小怪的進來,問那家人道:“這一隻是甚麼船?”家人道:“是‘廣大’。”薇園道:“是到那裏的?”家人道:“是到廣東的。”薇園大罵道:“好糊塗的東西!我好端端的到廣東做甚麼?我明明交代你是坐‘通州’到天津的,怎麼就攪錯了。幸而我還留著心,早一點知道,不然等船開行了,這一遭白往來的盤纏誰認賬?”一席話罵得那家人目定口呆,不知所措。薇園又頓足罵道:“還不快點收拾,搬到‘通州’去?”那家人聽說,方才手忙腳亂的拾掇起來,叫了小工人等搬到通州船上去。好在“廣大”泊在招商局金利源碼頭,離通州所泊的太古碼頭相去不過一箭之地,不多一會,就搬妥當,薇園就此到天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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