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揭行藏有心行詐術喬笑語當麵撒奇謊
且說魯薇園在紫旒處吃了酒回去,因為打聽不出伊紫旒的真話,當晚和李閑士商量,要和閑士暫借二萬五千銀子,送入彙豐,取一個存折,作為五百股,先交了一半的股銀,送給紫旒,看他收不收?他若是收了,便是子遷一黨的,就去告他,在他身上要交出子遷來。閑士道:“這倒使得。隻是明日是禮拜,要後日辦的了。”到了次日,閑著沒事,閑士又有正事到外麵去了,所以薇園一個人走了來,要探紫旒口氣。
紫旒接著,便是天花亂墜的一片閑談。說話中間,仍然是辦金礦有如何好處,這股票將來一定要值到若幹倍的,可惜兄弟力量淺,隻認得一百股。薇園道:“兄弟的五百股,打算先交一半,明日便送來,紫翁代收,不知可使得?”紫旒暗暗好笑,想道:“他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天下那裏有這般容易相信人家的道理,且等我做弄他一做弄。”想罷,道:“這個且商量起來看。喬子翁雖不曾交代兄弟代收,然而暫時收了,等他信來,知道地方,彙給他也好,或者簡直存在這裏,等他回山東時,一起帶去更好。但不知那一半幾時可交?據兄弟看來,還是一起交的好,他那章程上一回交足的,另外有利益呢。”薇園道:“看罷,如果來得及,我不定也一回交足了。”說罷,便辭了回來。和閑士商量,明日禮拜一,準定照辦。
且說紫旒送薇園去後,天色已晚,就走到張梅卿處,告訴他如此如此。梅卿大喜,又交代阿巧及房中粗使的老媽子、丫頭,都是如此如此。梅卿又叫了菜來,留紫旒晚飯,自己對坐相陪。吃過之後,再談了一會,方才別去。臨去又叮囑一番,說道:“不是我心狠,實在他太可惡了。”說罷,便走到花錦樓處不提。
且說薇園得了紫旒肯收銀的話,便信這一定是子遷一黨。到了次日九點鍾後,央及閑士向莊上劃了二萬五千銀子,一同到彙豐去,用魯薇園的名字存了。取了存折,便一徑到鴻仁裏尋紫旒,誰知他家人說:“昨夜沒有回來。”閑士道:“在那裏過的夜,你們可知道?”家人道:“往常不回來,無非住在花錦樓那裏,昨夜是不是,可不曾知道。”薇園道:“那麼我們在這裏等他,你們打發人去請他回來。”家人答應了,果然請了回來,與薇園相見。寒暄已畢,薇園便雙手遞過那二萬五千兩的彙豐存折道:“這是五百股的一半,請紫翁代收了。”紫旒連忙推住不接道:“薇翁莫忙。兄弟昨天說的是笑話,天下豈有輕易代人收存二三萬銀子的道理?並且他臨走時,那收單股單也不曾留下一張,兄弟收了下來,又拿甚麼出立收據呢?”薇園再三叫收,紫旒再三不肯,隻得罷了。說話之間,家人送進來三四張新聞紙,紫旒隨手取過一張,略略看了幾條題目,便抽出第二張來看,故意裝作失驚打怪的樣子道:“呀!這是甚麼話呀,這是甚麼話!薇翁、閑翁,你二位看見了沒有?”說罷,遞了過來,指給二人看。二人舉目,看是上麵載了一條本埠新聞道:喬某冒充山東金礦局總辦,在大馬路鴻仁裏設局誆收股分,事為山東撫帥所聞,特委魯薇園太守來滬澈查。太守到滬後,明查暗訪,盡得底蘊,昨函請俞笠翁明府提訊。詎喬先已得風,早行逃遁,原差隻得照複。不知如何了結也?
看官,難道那魯、李二人,就不曾看過新聞紙麼?偌大的豐盛祥金店,難道不看新聞紙的麼?為甚他二人直到此時,被紫旒指點才看見呢?不知凡是看新聞紙的人,無非看看第一張幾條專電及緊要新聞罷了。那第二張以後的各省新聞、本埠新聞,除非認真閑暇無事,才拿他當閑書小說看看;有事關心的,或者看看本埠新聞。那魯、李二人一早起來,便忙著辦這件事,又無關心的事體,如何看得著這本埠新聞呢?表白出來,免得看官們說是我著書的漏洞。至於伊紫旒,他是前一天預種下根子的,所以有心揀出來看。上回書中,先已表明,不必多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