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瘋魔的段翊瑾此刻被惜時涼薄的眼眸看得心頭一顫,那樣的眼神,讓他熟悉又陌生。

段翊瑾猛然想起不久前惜時對他的恨意,他自認為他偽裝得很好,除了定安城外派人暗殺一事,他實在想不出他還做了什麼,讓惜時這般痛恨。

“你為什麼這麼恨朕?若不是朕,你已經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段翊瑾喝道。

惜時目光鄙夷,冷聲道:“哦?皇上留著我,不是為了對付鳳藺羽,不是對付鳳家嗎?雖然是我先提出來的,但這不剛好是皇上心中所想?”

惜時無奈般搖了搖頭,又嘲諷道:“皇上就是這般樣子,想要的從來不說出來!讓旁人去猜,去想!若是猜中了,皇上會覺得心思被窺,毫無安全感,留著便是禍害!若是猜不中,皇上大抵是不會重用,留著又有何用呢?”

段翊瑾眼底閃過一絲心虛的精光,尷尬地笑道:“你好像……很了解朕?所以……朕更是迷惑,朕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般記恨!”

惜時臉色陰沉,她指甲嵌入肉中也不覺疼痛,她惡狠狠瞪著段翊瑾,質問道:“段翊瑾!你自己做過什麼難道不清楚嗎?還是說,你當皇帝久了,就忘了當初是什麼樣的人?”

段翊瑾越聽越糊塗,可惜時說得每一句話都讓他莫名地心肝顫抖。

段翊瑾穩住心神,嗬斥道:“朕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朕是什麼樣的人,哪輪得上你來置喙!”

“哦……如此這般,皇上當了幾年皇帝,還真是自己是真命天子了!這皇位哪裏來的,又是怎麼來的,皇上腳下踩了多少屍體,手上又沾染了多少鮮血,皇上當真是忘了個幹淨!”惜時鄙夷地冷笑道。

段翊瑾微微一愣,他這才反應過來,惜時對他的恨意並非自己對她做過什麼,而是累積的舊怨。

“你究竟是誰!”段翊瑾怒問,他瞧著惜時的年紀實在想不出會和誰有牽扯,這麼些年他早就將自己身邊的隱患除了個幹淨。

惜時眉宇間透著一絲邪氣,她紅唇輕啟,擲地有聲地道:“潛龍九天,盈不可為……皇上熟悉嗎?”

段翊瑾一驚,他詫異地看著惜時,質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個!”

惜時輕蔑一笑,“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皇上很多事情……比如皇上的母妃是皇上親手害死的,而並非她自戕!當時皇上要借太皇太後之勢坐穩龍椅!又豈會留著母妃受人挾製?又比如徐觴之死,乃是皇上授意嫁禍給蕭曄,為的就是讓徐蕭兩家反目,順便遣散徐家軍!又比如……”

惜時話說到此,聲線微微有些哽咽,“又比如蕭曄之死,也是你授意鳳藺羽這麼做!為了不留下證據,蕭曄被卸成了幾塊,曝屍荒野!”

段翊瑾脊背發亮,他踉蹌地後退幾步,他怔怔地看著惜時,惜時那堅毅的身姿逐漸在段翊瑾眼中模糊,最後幻化成另外個人的影子。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我是誰嗎?”惜時怒氣衝天地走向前,她手中早就準備好的銀針,猛然對準了段翊瑾的咽喉。

“那傳位詔書,還是我親手所改,若不是因為蕭家,你以為你能當上皇帝!”

惜時眼眸如血,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恨不得能將段翊瑾生吞活剝。

“你是……你是……”段翊瑾喉結上下顫動,渾圓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看著惜時,驚恐萬分。

惜時冷笑:“怎麼?威風凜凜的皇上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你陷害我蕭家滿門,陷害賀蘭軒五馬分屍,更害我孩兒,害我被活活燒死!你說……我跟你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我該不該恨你?又該不該殺了你?”

“你……你是蕭宓……”段翊瑾眼眸驚恐,輕顫地嘶吼出來。

惜時臉上洋溢著嘲諷,手中的銀針更在燭光閃爍下透著刺骨的冷光。

倏然,段翊瑾一反常態,他拽著惜時胳膊,既興奮又哀求:“宓兒……宓兒……你走之後,朕每日每夜都不在思念著你!你相信朕,朕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哦?迫不得已?那是何人逼著皇上害了蕭家,又是何人逼著皇上處死賀蘭軒?又是何人逼著皇上將我活活燒死?”

惜時目光淩厲,咄咄逼人的質問讓段翊瑾窒息。

段翊瑾目光閃爍,又急忙解釋道:“宓兒……朕承認一切是朕的錯!朕不該如此對你和蕭家!但是……賀蘭軒是柔頡的細作,他對你有情,更要將你帶離朕的身邊,朕怎麼可能放過他!”

惜時眉頭一挑,眼眸中帶著一絲鄙夷,“這麼說,你殺了賀蘭軒還是為了我?”

段翊瑾猛然點頭,“宓兒......朕知道錯了!這麼多年,朕才知道誰對朕才是真心的!一心一意為了朕的隻有你啊......”

惜時瞧著段翊瑾如同一條舔狗般的模樣,她的內心毫無一絲波瀾。

曾幾何時,段翊瑾憑著這些甜言蜜語的哄騙,讓自己一再退讓,一再毫無底線地遷就,最後落得個被燒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