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抄水泵讀數的表格拿在手上，下麵就夾著寫小說的稿紙。腦袋裏一有什麼靈感冒出來的時候，我馬上就在稿紙上寫寫劃劃、塗塗抹抹一番。告訴你，我就是利用這種方式一邊值班一邊寫作的。我當然知道這種方式很危險，隨時都可能被發現，因此我不得不做得非常隱蔽，還真有那麼點兒“潛伏”的味道呢。比如說，如果我正在寫著寫著、忽然有人朝我走過來的話，我就會拿起表格在稿紙上一擋，然後裝模作樣地查看起水表來。怎麼樣，我這招兒比起餘則成來也差不到哪裏去吧？嗬嗬，由於我每次都做的天衣無縫，居然一直沒有人發現我的那個秘密，有個好心腸的工人師傅甚至還向領導反映我工作相當積極。因此，我在那地下室裏呆了大約三、四個月的時候，工廠大概決定又要把我調回機電設計室什麼的。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地下室值班，一如既往地偷偷寫著我的那個小說，有個人忽然朝我走了過來。我扭頭一看，是工廠人事部門的負責人。
等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照例我已經把稿紙藏好了，正做出準備抄水表的樣子。
“啊，葉天同誌，你好！”他主動向我打招呼說。
“領導好。”我老老實實回答。
“你辛苦啦！”
“領導辛苦。”
“在地下室工作，怎麼看上去反而曬黑了呢？”他樂嗬嗬地看著我說。那負責人是個即將退休的老同誌，他那會兒覺得我皮膚黑可能是因為地下室光線不好。我覺得他是真心實意地關心我來著。
但我隻是想都沒想就說了那麼一句：“領導更黑！”
那會兒我腦袋裏還在琢磨著自己小說裏麵的情節哪。
“呃，嗯？哈哈！”他抬頭四顧望了一圈，又望了一圈，最後竟然大紅著個臉說：“葉天同誌真幽默，真是幽默得很呢！”
就這樣，我不幸被留在那個地下室裏繼續看管水泵，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要把我調回機電設計室一類的事情，我自己當然也從未托人替我求求情、或者給我活動活動什麼的。實話告訴你，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在地下室值班倒是非常好的一個差使呢。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差使還真不是一般的好，那簡直就是上帝賜予我的天堂，盡管可能有人認為那是地獄。
謝天謝地，好在工廠沒有做出開除我的決定。“黑臉事件”以後，我反而一心一意地沉湎在了自己虛構的小說世界裏。當然了，在寫那個小說之餘，我還偶爾給梅紅編輯寄去抽空創作的一些小文章，梅紅居然又在他們報紙上零星地給我發表了兩三篇。嘿！你看，有些人可以讓我長時間地呆在地下室，卻不能阻止我的名字不停地出現在報紙上，盡管那報紙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喜歡看。
好了，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能夠堅持那麼寫下去，也是因為，自從看到了自己的處女大作後，我就隱約覺得我和那個叫做梅紅的女編輯之間一定會發生點兒什麼故事，盡管那會兒我對她到底多大年紀、長得好不好看等等情況還一概不知。真的，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