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到家後的第二天，我去曉曉的幼兒園硬著頭皮給小朋友們做了一回演講，把曉曉和小朋友們高興壞了。那家幼兒園的生源因此一下子擴大了許多，一些聽說過我的故事的家長們都爭著要把孩子送過來，幼兒園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假，曉曉也就不怎麼再提去陽朔看外婆的事情了。
媒體在見義勇為的事情上熱鬧了幾天，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別的新聞上去，英雄好漢葉天漸漸被遺忘。我估摸著，我之所以能成為典型而被大肆報道很可能是因為我運氣好，恰好趕上了大勢所需而已。我跟你說，你也沒必要太把那個當作一回事，見義勇為好青年葉天同誌的時代已經過去多時了。
這時候，我公司的廣告業務卻逐漸多了起來。王京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又新開工了幾個項目，廣告量一下子成倍增加，我經常要加班加點什麼的，回家一天比一天晚。梅紅忽然就開始在上班時間給我打電話了，有事兒沒事兒的都要問問我在哪裏、在幹些什麼之類的，她以前從來沒有那樣給我打過電話。
“葉天，沒事就早點回家吧。”她最後總要加上這麼一句。
“嗯，我知道。”我也總這麼回答她說：“一忙完這件事情我就回去。”
有時候我正在與楊經理談業務，她也會打進電話來，問我在忙什麼。我說我在工作呢。
“哦，那你要注意休息啊，別太累著了。”她說。
我剛想掛電話，她忽然又問：“你在忙什麼工作啊？”
我隻好說：“我在與楊經理談廣告呢，我回家再好好跟你彙報，好不好？”她才笑著把電話掛了。
“梅姐這是在查崗呢。”楊經理笑著對我說。他比我要小兩歲。
“別管她，我們繼續。”我說。
“誒，我問你，那天在紅樓，你怎麼提前就走了？也不給我們說一聲。”楊經理接著說。
“什麼紅樓？”
“就是後來有好多姑娘出來一起喝酒的那個飯店，你忘記了？”他看著我問。
我想起來了，問他說：“那個飯店叫紅樓啊？”
“是啊，那是王總專門花錢蓋的，其實那裏才是他的大本營，他平時並不在我所在的這個房地產公司上班。那個紅樓最上麵一層才是他的辦公室，他就是在那裏指揮他手下的所有公司的。而下麵幾層則全是一些娛樂、餐飲什麼的，經常有電影明星之類的人物到那裏去玩兒，一來二去，他才迷戀上了拍電影。”他說：“他沒跟你說過嗎？”
我說：“沒有。我都不知道那裏也叫紅樓來著，我就知道廈門那邊有個叫紅樓的。”
“我以為他都跟你說過呢，剛才才會那麼問你。他一般都不對外說那叫紅樓，隻有內部人員才知道。你可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楊經理壓低了嗓門說。
我說：“我那天有點不舒服，就先走了。我不想打攪你們的雅興。”
楊經理又笑起來說：“葉總是個正派人，這我心裏明白。可是梅姐還這麼疑神疑鬼的，哎，好男人就是累啊！”
“她不是疑神疑鬼，她隻是關心我。”我說。
他嘿嘿笑兩聲，就沒再多說了。
晚上，我正準備摟著梅紅睡覺，我一直都是從她背後摟著她睡覺的，她忽然轉過身來對我說：“嗨，你那天和王京喝的那個用青草釀成的酒叫什麼名字來著？怎麼那麼香啊？你能買一瓶回來嗎？我也想嚐嚐那是什麼味道呢。”
我一愣，隻好回答她說：“那名字我還真沒記住，哪天我問問王京，再給你買，好不好？”除了偶爾喝點啤酒，我還沒見她喝過其他什麼酒，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那麼說。
她看看我，點點頭，然後就摟著我的脖子，依偎在我懷裏睡了。等她睡著了，我把她輕輕挪開一些，自己再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睡。這還是我第一次背對著她睡覺。
告訴你，這會兒我想起了葉子，想起了她身上的青草味道。我忽然想明白了，梅紅在醫院裏肯定也多少聞到過她身上的那種味道，看來她真的是在懷疑我了。哎，我也太粗心大意了，我該怎麼跟她解釋那事兒呢？
梅紅伸出胳膊，從背後摟住我。原來她沒有睡著。
她開始溫柔地愛撫我的胸膛，她以前從來沒有這麼主動過。
我握住她的手，輕聲對她說：“我今天很累啦，隻想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好不好？”
她停了那麼一會兒，輕聲歎一口氣，然後就轉過身去，這樣我們就是背對著背睡覺了。我一直背對著她想到天亮，我該給她買瓶什麼樣的酒回來呢？
第二天我倒是不忙，下班的時候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我跑到“天使”酒吧旁邊的一個洋酒專賣店裏，挑來挑去，始終找不到一種有著青草味道的酒來。那店老板最後給我推薦了一種叫做“青酒”的日本酒，我聞來聞去都拿不準是不是就是那種味道。我隻好決定暫時先不買了，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再去聞聞葉子身上的味道。梅紅肯定對她身上的味道記得很清楚，我隨便拿個什麼酒回家肯定瞞不過她。
我走進電影公寓，來到了葉子的門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裏麵，就在她門前站著抽煙，猶豫著要不要敲她的門。剛抽了幾口，旁邊那間屋的門開了，一個姑娘走了出來，是玲玲，我認得她。
“是葉大哥啊！”她燦爛地笑著，看著我說。她竟然也還認得我。
“是我，”我說：“你住在這裏？”
“是的，我們很多姐妹都住在這裏。”她問我：“您是在這裏等人嗎？”她手裏拿著包，好象要出去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等一個人，也許我本就不應該到這裏來。我把煙扔到地上，把煙屁股踩滅了說：“呃，算是吧，我是在這裏等一個人來著。”
“等誰啊？要不我幫您問問，這裏的人我都認識。”玲玲一轉身說。本來她是側身對著我的，這樣她就整個兒麵對著我了。我發現她的臉上一直帶著一絲微笑，我想那應該是因為她對我有好感。
我想了那麼一會兒，覺得這姑娘還可以信任，就對她說：“我找葉子。”
“葉子？”她皺著眉頭想了想，說：“我們這裏沒有這麼個人啊？”然後她看了看我麵前的那扇門，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說：“哈！我知道了，您是在等芳芳吧！”
“芳芳？”我吃了一驚。我想起那天晚上王京是罵過一個叫做芳芳的女孩子來著。
玲玲指著那扇門說：“她叫葉芳，我們都習慣叫她芳芳。是不是她跟您說她叫葉子的？”
我說是的，她是跟我說她叫葉子來著。
玲玲輕笑一聲，說：“她今天去試鏡了，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您就在這裏等等吧，她一定會回來的。”
我對她說聲謝謝，然後她就轉身走了。
我又點上一支煙，四下裏看了看。我發現這棟電影公寓一共有14層樓，葉子和玲玲所在的這一層是頂層。我還看見在走廊盡頭有一個不大的天井，上麵有著鋼筋做成的那種細小的梯子，似乎可以爬到樓頂去。我反正沒什麼事情可做，就順著那梯子爬了上去，果然一直通到樓頂。這會兒陽光還很熱烈，樓頂的氣溫比較高，我一爬上去就有些受不了了，連忙又爬了下來。我的一隻腳剛落到走廊的地板上，另一隻腳還搭著那梯子，我就看見了葉子，她正站在門口準備掏鑰匙開門。
我叫她一聲：“嗨！葉子。”
葉子轉過頭來看見了我，隨即就轉身朝我跑了過來。跑到我的麵前後，她一把抱住我的脖子，看著我說：“嗬嗬，你看我來啦！我還以為你會把我忘了呢。”
“我可不會忘。”我說：“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來著？”我又聞到了她身上的青草味道。